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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里厨房的管事也是一个利落的婆子,江韶音称她为朱嬷嬷,圆脸短眉,颇为严肃健壮,做事一丝不苟。

京城路远,到手的海鲜,都是加了水装在桶里,一路养一路船运回来的,这很不容易,路上至少死一半,负责运送的人早早捞出来吃了,免得影响幸存的活泛。

一进城,迅速分下来,到了各家厨房也有两种存法,一是继续养着,新鲜,保持肥美,第二种就是直接全部处理后扔进冰窖,方便许多,但冻货肯定要稍差一点。

将军府是第一种,江韶音说,这全靠朱嬷嬷,她是养那些虾呀螺呀的一把好手,某一年县主分外爱吃贻贝,一日不食个两三枚心情都不好,朱嬷嬷精心照顾,硬是养足了一个多月,供着慢慢吃完。

“嬷嬷专忙我母亲的饭食,可能没有空和咱们一起下厨,不然让她挑绝对是最好的。”

尤袖闻言正感到几分遗憾,没成想刚进厨房就看到一张圆圆的脸。

不知是否“说曹操,曹操就到”的人间守则起作用,平日里忙到飞起的朱嬷嬷居然亲自来接待她们。

“请两位小姐跟老奴来。”她麻利的领着两个年轻姑娘进了自己的“养殖场”——厨房最左边的屋子。

一进门,立刻感到一阵清凉之意,四下一看,原是地下摆满了水盆。

吐着泡泡的蛤蜊和香螺,长长的虾蛄子,摆动着触须的软体鱿鱼……林林总总,丰富又干净,居然像水产店一般。

江韶音虽然每年都吃海鲜,但她十指不沾阳春水,很少踏足厨房,因此和尤袖一样好似刘姥姥初进大观园,连珠炮似的发问。

“嬷嬷,那个在架子上一串一串的东西是什么呀?还有那个螃蟹,长的好奇怪。”

“回小姐,串着的是生蚝,这是吊养法,养出来的更干净,长的奇怪的螃蟹是锈斑蟳(xun),天生就是这样引人注目的条纹……”朱嬷嬷一一回答。

面上恭恭谨谨,心里隐隐不满,这些都是她花费许多心思成活的,最喜欢亲手料理的干干净净给主子吃,今日这叫什么事,两个连食材都没见过的娇贵小姐跑来糟蹋东西?真是……

——————

几刻钟后。

灶上煲着清粥。

煲了有一段时间,经过灶火的烹调,现在已经水米交融,粥水滚开,呈菊花状一层层从里面往外翻,外层白,内里清,这时从花心处舀上来的粥水,就是粥清,整锅中最精华所在。

案台上则是好一幅饕餮盛宴般的美景,一整套细白瓷镶蓝边的碗碟,盛放着生蚝花螺鱼骨脆虾,府中的冰室距离颇近,几步就能取来一份大块的冰,一一斩碎,盖上牛肚牛筯嫩肉五花,再卧一个鸡蛋上去,黄黄的,像小太阳。

江韶音深吸一口气,感叹:“闻着好香啊,不愧是我最爱的火锅。”

尤袖失笑,眼睛看向了锅里的粥:“要不要尝一口?”

“可以吗?”

“当然。”

尤袖直接取出勺子舀一勺,半碗的量,江韶音接过,只觉这锅中乳白透亮的清粥捞起却不见米,吃一口,清甜绵软,顺滑如汤,精华的粥底浓稠雪白,香郁扑鼻直顺着嗓子滚进喉咙里。

“好吃诶,我最喜瘦肉粥,没想到白粥也这么好喝。”她惊喜道。

见对方吃的香甜,尤袖忍不住在心里沾沾自喜。

粥底火锅是最香最补的清淡美食之一,底料通常使用大米、老母鸡、猪棒骨、鸡骨、红枣、老姜等(高汤版),不过今天她做的是纯粥底,因为觉得白粥版粥底火锅更加白皙好看,而且原汁原味。

消耗时间也短些,上好的香米轻轻擂成两三瓣,用些油盐拌匀,稍腌片刻,放入厚厚的大瓦煲里煮,煮好了把米去掉,粥水做火锅汤。

江韶音见她拿漏勺捞了粥米另放进一个碗里,可惜道:“这些就不要了吗?”

“要啊。”尤袖哭笑不得,连忙解释。

“这种火锅最大的特色就是到了最后头喝粥,上了桌,先煮海鲜类,后涮肉,再把现在滤出来的米加进去,撒一把青菜丝,滚一下就是很好的菜粥了,因为前面有煮很多肉,汤里全是精华。”

江韶音感觉自己“咕咚”咽了一口口水,肚腹里只有饥肠辘辘四字可形容。

她看见尤袖把带来的木盒打开,凑上去看,哇塞,鼓鼓的鱼丸和虾滑,里面加了脆脆白萝卜的猪肉滑,还有小馄饨。

“这云吞好可爱,什么口味的?”

“底馅都是猪肉,然后一个加了玉米,一个加了皮蛋,最后一个包进去点河虾肉,等煮完就是黄黑粉三色。”

江韶音听得眼睛都要变成桃花眼蹦出两颗红心了,怎么会有人这么懂弄吃的,好厉害!

配的蘸料很简单,葱油姜清酱油,喜鹊一会便搞定,还顺手帮忙剪个紫菜加葱白鸡蛋搅拌均匀,再添入老豆腐粒和地瓜粉,放到自家小姐手边。

尤袖把开好取出的生蚝肉洗干净,放进这个“紫菜液”里轻轻拌成一团,下锅炸至外酥里嫩捞出,又顺手用剩下的油炸了些豆腐。

案桌上又添了一盘子乌漆麻黑的紫菜炸生蚝,和一碟金黄的脆皮豆腐。

“可以开饭了!”她有些得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嗯,待会多吃点。

“好哩!我这就让她们端出去。”江韶音欢呼。

——————

朱嬷嬷她们也备好了饭食,预防着不赶趟用,看到尤袖简单迅速地捣鼓出满满一大桌,闻着空气里扑鼻的炸货香气和诱人米香,大眼瞪小眼。

“嬷嬷?”一个丫鬟询问道。

朱嬷嬷垂下眼睛,心想这尤家小娘子是有几分本事,道:“把酱油贝柱,那碟金丝螺还有核桃虾一并端上去,其余的做午饭吧。”

“好嘞嬷嬷。”

丫鬟们喜不自胜,平日吃的虽也不错,但跟主子膳食还是差远了,别的不说,现在灶上可是有一锅浓香的鸡肉,里面搭配了鳝片姜丝各种材料,文火细细地焖,闻着就香到不行,哪怕只舀点汤汁拌饭都能吃上两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