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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上来的番茄炒蛋饭早已凉透。

坐在“喜缘”饭店里的史寥龙手脚比桌上的饭菜还冰凉。这段长达半小时的视频是老周独自面对镜头的自言自语。这不是什么方案,只是老周对自己家庭的情况做了详细介绍。

头发苍白、面容憔悴的驼背老周踽踽独行的样子再度在史寥龙脑海里浮现,他心情一时间无比沉重。

这时饭店里走进来两个人操当地口音的男人询问这里是不是要转让?

一个牵着围裙的老者从后厨走出笑脸相迎地和两个男人交谈。

男人嫌弃这地方小,说就算接手还得重新装修。

老者说自己经营这家饭店已经二十多年了,以前很大的,还分楼上和楼下,当年开张的第一天就承办了一对新人的婚礼,新娘子还是县里最漂亮的女人,当时婚礼的排场不大,但是慕名来看新郎新娘的人可是排成了行。现在自己老了,厨子走的走,退的退,没精力再开下去了,不过这“喜缘”是个吉利的地方,好好整整经营什么都能挣钱。

史寥龙坐正了身子埋头吃冷饭。老婆的电话来了:史寥龙,你不是上午就从武当山返程了么,怎么现在天快黑了还没回来?

史寥龙:我现在人在云溪县,我有事要处理,估计还得几天才能回家。

麦莹莹那边有些火药味地:史寥龙你别太过份了,你这是比总裁还忙啦,人家总裁出差是飞机跨国飞,你怎么往乡镇里跑?

史寥龙好气又好笑地:

不说了,我在吃饭,我挣到钱了,马上转给你

他挂了电话一面吃饭一边分次把上一笔委托一万二转给了麦莹莹,并附加一段文字:

夫妻间能健健康康地吵架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把冷饭咽到肚里后起身去结账时他还跟老者说了句:“老板,味道不错。”

从“喜缘”出来上车、启动、拨档、调头,他朝着雨田村方向原路返回。

天已经黑了下来,村口那个招待所内的灯光已经亮起。当史寥龙把车靠在大门边的空地时,那个一小时前还在苦苦挽留他的中年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女人一看车牌号有种失而复得的欣慰表情。

下车后的史寥龙第一句话就问:“我的房间还留着在吧,冯玉冰?”

冯玉冰静静地注视了他几秒后展露出久违的笑容,说:“留着,一直都为你留着。”

史寥龙拎着行李箱跟冯玉冰步入招待所来到事先的那间房里。他搁下行李箱的时候冯玉冰把房间里的窗户打开,说这里晚上的温度24,开窗户睡觉更舒服。

“我了解到你妺妺在云溪县成家,而早年你去了大江城发展,怎么又在这里开招待所了?”

冯玉冰一愣,发现回头的他和刚才逃之夭夭的他判若两人。

随后她淡淡一笑,一张脸成了岁月如梭、美人迟暮的缩影版。她说:“早年毕业后在大江城打工,后来又做服装批发生意,结了婚,几年间经营不善,婚姻失败,心里又惦记这里的妹妹和妹夫,所以33岁的时候就回来拿着手里的积蓄开了这家招待所,在这里认识了比我小五岁的现任丈夫,我对现在的生活还算满意。”

史寥龙“哦”了声。

美人迟暮那也是美人。从冯玉冰鱼尾纹不太明显的脸上只要把时间倒推十年,那也妥妥的美女一枚,更何况当时33岁的年龄完全有魅力四射的资格来吸引更年轻的帅小伙。

所以他客套地恭维了一句:“你的现任丈夫很有眼光。”

“我现在的丈夫在那时候也是被老周请来和你做同样的事,他是被那些吓跑的七个人里面的第三个。”

史寥龙o住嘴,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种剧情!

冯玉冰站在他面前,正式而且虔诚地朝他深鞠一躬,说道:“史先生,非常感谢你能回头,我代表我妹妹和老周先谢谢你!”

史寥龙赶紧把对方的肩膀扶正,这拜逝者的姿态他可受不起。他说:

“就为那句‘余生赎罪,余生如死’我也得回来,我决定帮老周做这件事!”

冯玉冰的眼睛闪现出泪光,她一抹眼睛地说给他去准备晚饭,他称自己吃过,还是冥冥之中进到“喜缘”饭庄用的餐。

“这也许真是天意,让老周碰到了你。对了,有些东西是老周事先放我这里的,我这就去拿给你看。”

冯玉冰想起什么来地说着,她走出房间,几分钟又后回来手里拿着一叠纸张说这是这些年来老周以孩子周义晨的身份写给妻子的信件,让他先看看。

史寥龙认为读信确实有必要。老周也可谓用心良苦,孩子死了这么多年一直瞒着妻子,假冒孩子写信容易,但带着一个假冒孩子的人见妻子是难上加难的事,现在这委托却被他史寥龙接了。

“你先看吧,我不打扰你了,如果有事你叫我,我就住在接待前台左边的第一个房。”

“好的,你先忙你的。”

待冯玉冰离开后史寥龙坐床头开始读信。这些纸张上的字迹潦草却能辨认,一看就是老周花时间单独一口气重新手复抄下来的。信里的内容由一个孩子的口吻变成了少年,由少年转向成年人的述说。

按每一封的落款日期和信件的数量推算,老周以他儿子的名义一共写了40封,每年2封,也就是说冯玉衡被毁容和他们孩子死亡的时间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难怪老周48岁的人看起来像60岁的大爷,这二十年来老周应该只做两件:

守护在妻子身旁任劳任怨。

一直想心设法地在妻子面前隐瞒孩子的死。

每一封信的后半段老周都以孩子的口吻写下了想念母亲又不敢面对母亲的惶恐与自责。

如果说年幼是惶恐,年少是自责,那么时间到了成长后这些就成了拖延的借口,有被捅破的风险。

所以倒数的后十封信件里,有六封老周特地强调了孩子数次回到云溪县在家门口望而怯步的矛盾,只是留下了孝敬夫妻俩的钱就带着负罪感逃离。

孩子的死隐瞒妻子二十年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杜撰一个已经不存在生命一次“逃离”可以理解、二次逃离还有“期待”,三次、四次只到第六次就有违常规了。

如果当年的孩子现在还活着,不论冯玉衡变成什么样子孩子应该早已和她面面相对,毕竟“儿不嫌母丑”。这也是并不富裕的老周愿意花大价钱找到“智囊”不得已而为之的做法。

老周已经瞒不下去了。

史寥龙起身站到窗前,房间的位置在招待所的最后方,所以窗户面对着雨田村。入夜后的村庄里远处零星有几点微弱的家灯如同星星一样暗淡,而距离最近被菜地围成“孤岛”中的灯光尤为明显,光晕扩射出老周所在的那栋房子的轮廓。

老周住里面,老周的妻子冯玉衡也在那里。

他用手机给老周发了信息:

明天早上我来你家。

几分钟后老周回复:

谢谢你。

第二天一大早史寥龙吃了冯玉冰端来的混沌后便走出招待所朝着那栋房子迈步。

百米的距离内他已经看到了屋子前的老周和妻子站在门口。史寥龙知晓了这对夫妻的过往,感动归感动,但他毕竟是外人,昨天看到老周妻子的那张脸后受到的惊吓目前还留有余悸,不过经过一晚他也做足了再次面对的心理准备。

只到和那栋小房子距离拉得越近他才看清冯玉衡的脑袋套着一个布罩。

二十年前在医院的时候,那个孩子掀开了妈妈的头罩吓得跑出了医院,从此没在回来,也永远不可能再回来。

如今史寥龙以孩子成年的身份再次回到冯玉衡的面前,他不断靠近的脚步让冯玉衡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一旁的老周担心妻子站不稳,用手扶在了妻子的腰间。

冯玉衡脸上的罩布在急促的呼吸中一张一缩,她正如当年一样激动地身子前倾,抬起双手在空气中摸索,希望能再次触碰到自己的孩子,她的声音低层嘶哑地:“是晨晨么,是晨晨回来了?”

面对腾空迎接儿子归来的一双手,这双手在二十年前因为捂住被浓硫酸腐蚀的脸如今纤维皱褶的纹理依然历历在目。

史寥龙想也不想地握住了这双手,他知道面前的冯玉衡等待这一刻等了二十年,那是一种怎样的满含期待与绝望煎熬!

他开口叫了一声:“妈妈。”

冯玉衡的身子一阵痉挛,接着一双手触碰到史寥龙的脸,触摸着他的五官和头发地:“长高了,成小伙子了,我的儿子长大成人了!”

母爱用错了地方,用错了人,但冯玉衡的声泪俱下瞬间感染了史寥龙,他听到她在哭,他知道她就算怎么哭也无法流出一滴眼泪。

“妈妈,对不起!

我不该把那个杯子里的东西泼到你脸上!

我不该在那天看到你后就从医院跑出去!

妈妈我回来晚了,我早该回来了!”

史寥龙说着说着突然也不知自己的情绪怎么会失控,就像当年的那个孩子刹那间灵魂附体般地噗通跪倒在“妈妈”的身前,悲从心来地回应着“妈妈”的母爱与期待。

他抱住“妈妈”的双腿声嘶力竭地嚎啕大哭,他的眼泪和鼻涕浸湿了“妈妈”的裤管,他哭得无法在张嘴说话,他恍若在代替那个年幼无知的亡魂在人间抚慰余生如死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