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元强掰正脑袋地：“你没毛病吧！”
“你怕了？”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我耐着性子坐下来听你废话半天是想知道你有什么办法让我不用钱就能把债还清！”
刘志胜像面试官一样地：“办法肯定是有的，可你连这一关都过不了，我的办法在你身上绝对无效。”
明知这要求扯蛋，但易元强居然有种左右为难的心理，那个黄t恤男人个子不高，但肩膀粗宽，看上去还有些小魁梧。
他甚至在设想真把半杯咖啡浇人家头上，人家会不会揍他，他打不打得过人家？
“实在为难要不换一个，换个女的怎么样。和那个黄t恤对坐靠左顺手第三个位子上的女人，你看人家小姑娘正在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要不你浇她？”
易元强像是被催眠地再次扭头看，眼睛锁定那位背着双肩小包的女人。女人一脸素颜，看上去像高中生，正在埋头看书。
浇她？这纯粹是去欺负人！
他还在犹豫，刘志胜却说：“男的你不敢，女的你又不忍心，做事磨叽了。你当时要是有这种克制就不会欠这么多钱了！”
易元强横眉怒目地：“刘先生，你在耍我是吧？”
“那行，就当咱们今天没见过面，我这边也会把钱退给李采华。”
刘志胜说着起身要走，易元强却端起了桌上的咖啡杯将杯盖剥离。
自己都沦落成这样了，还有什么好怕的，还去同情有钱来这喝咖啡的女人？在这个地方真正走投无路的是他自己。他端着半杯温咖啡朝黄t恤男人走过去。
要浇也是浇那男的，大不了挨人家一顿打。若是淋到那女的身上，在这个地方，怜香惜玉的护花使者多得去了，说不定还会被群殴。
明确目标之后易元强憋足一口气地来到黄t恤男人背后，想也不想地举杯倒灌，咖啡像灰色的泥浆一下子全浇在人家脑袋上。
“卧槽！”
黄t恤男像弹簧一样直接从桌上跳起，整张脸以及脖子被淋得褐黄一片，黄色的t恤一大部分被染成了咖啡色。
“你踏马神经病吧！”
对方咆哮，易元强早做好了挨揍的准备，摆出一副老赖脸地：“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周围人的目光全聚焦到两人身上，易元强心想只要对方一动手他就立马倒地，反正他是名副其实的老赖。
那个看书的女人起身来到黄t恤男跟前，拿出纸巾替对方擦头上的咖啡。
原来这两人是认识的，既然认识怎么不坐一起？
黄t恤男捏起的拳头又放下了，环顾四下后指着易元强龇牙咧齿又拿他没辙地：“你行呀，你等着，我跟你讲，半年的期限快到了，你到时候还不上钱有你好看的！”
易元强这才意识到两个者是催债的，一路货色。看面相是文明人，估计是专门小偷小摸地跟踪债务人的班子。
这一杯浇得好！
周围人的窃声细语和诸多质疑的眼睛让这一男一女有所顾忌，黄t恤男擦干头上的咖啡狠狠瞪了易元强一眼便和那个女人匆匆离开。
握着空杯的易元强回到自己的坐位，把杯子里仅存的一滴咖啡液灌到嘴里润喉咙。
刘志胜似笑非笑地拿出一部手机摆桌子上，说：“这个给你，仅供我们之间联系。”
手机是新的，易元强拿在手里感觉很轻，没一点重量。
“咱们不可能天天见面，但我会在每天的下午一点和晚上七点两个时间段跟你联系，所以这手机对你来说很重要，你务必要收好。”
易元强按着开机键，荧光屏亮了。
他问：“接下来我要怎么做？”
“把你以前用的手机关机，用这部手机登陆你的账号，建一个群，把所有的债主拉进来。”
易元强纳闷地：“这是什么馊点子？”
刘志胜特别提醒，并用手指在债务人汇总表上点了点“聚荣财富”那一栏，说：“注意了，这个小邱除外，她可是个厉害角色，没有底线的。”
“刘先生，我搞不懂你的套路。我也属于老资格的居间人了，欠债的我以前也接触过，看到催债的跑得比光还快。你居然让我把这些债主集中到一个群里，你是想我被这些人五马分尸？”
“你挂了，我就收不到尾款，所以你除了信我没别的选择。还有一点，接下来的这几天，我让你做什么你照做就是了，别问原因。”
易元强很是不服气地：“你这人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刘志胜还真就牛逼轰轰地：“咱俩现在就是医患关系。病人要治病就得接受手术。手术是需要麻醉药的，病人躺下来闭上眼睛好好配合，医生才能把病人身上的麻烦摘除干净。如果在手术前什么都讲清楚，比如哪里要割、要挖、哪里要锯或者钻，病没治好病人就被吓死了。”
“这比方简直牵强附会！”
易元强说着把新手机往桌上一拍，他还准备跟对方抬杠。
刘志胜却起身说：“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记住了，建群拉人，不管对方在群里说什么，你今晚只用按这张表格把欠款对号入座，然后统一回复他们‘三天后会把本金和利息一次性结清’就行了。”
三天！
真的假的，他是在逗我玩？
为什么不拉小邱进群，他也怕小邱这个人？
易元强琢磨着，还没缓过神来刘志胜已经走出了星巴克。他追了出去见对方大步流星地钻进一辆奔驰车里，那架势好像对一切都运筹帷幄。
也许这个人真可以帮自己过这一关。
他带着这样的想法回到旅馆。进房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枕头里面的现金还在不在，随后盘腿坐床上将以前的手机关机，用新手机登陆了自己的账号，建了个名为‘欠债还钱’的群，挨个地把那些债主往里拉。
这波操作连他自己都觉着骚，估计还没有哪个债务人把所有债主拉一起开茶话会这么嚣张。他易元强是第一个！
除了小邱，线上线下的债主一共有5位。
先从谁开始呢？
对了，那个黄大头，脸上长了八颗痣的。今天上午就是这货带着两个壮汉在一家包子铺门口逮到他，拉他进巷子里一顿暴捶，还把他浑身上下拨了个光，并扬言月底还不上钱会把他关狗笼子里喂他吃狗屎。
黄大头是首选，第一个被拉进了群。
二哥相比黄大头就文明得多。不打也不闹，找人跟踪他，了解他接触过的人，并在他以前期货机构的办公场所拉起一道绚丽多彩的横幅，有理有据、合理合法地把他名声搞臭，让他在业内遭到封杀。
工作丢了，二哥又带着一帮白切鸡在他家吃住，并告之左邻右舍他是欠钱不还的老赖，甚至安排轮班，把他家卫生间的门锁给拆了。他洗澡也好，大小便也罢，都有人静静地盯着他，就连夜里睡觉，但凡他睡沉了些，会有人在耳边突然喊一声“还钱”，惊得他血压上窜。
他是被二哥逼得丢了工作，逼得房东不敢再让他续租，最后只得躲在这个廉价旅馆里度日如年。
二哥是第二个，被拉进了群。
至于开门红、钱铺道和小金蛮腰这三位是线上网贷的债主。
线上领域更注重技术流，通过黑操作进了易元强的工作群、亲朋群、校友群，用截取的视频和电话录音群发。
起先易元强心虚地不吭声，默默退群。后来这些账号锁定了他通讯录里所有的好友，利用一切手段抹黑他本人，对好友们进行信息轰炸，搞得认识他的人苦不堪言，最后删除他或者拉黑他。
在数据世界里，这三人等同于将他与外界彻底隔离开来。还不止，断了外联途径，线上债主开始用电话、语音、文字信息来骚扰他。一整天下来电话不停振动，响铃，就算静音了，界面的一些外联端口也总是显示红圈99+。
每当他拿起手机就有一种吃苍蝇的呕心感。
最后他把这三位挨个拉了进来。
刚开始群里一片寂静，大概是追债的这些人也被他易元强搞懵逼了。不久之后这些人才发现除了群主大家都是同行，群主居然欠了他们所有人的钱。
作死的操作让这些人瞬间炸了锅，群里一下子热闹起来，大家都在质问他想干嘛？都在问他啥时候还钱？
按刘志胜的要求，他对这些统统视而不见，对照那张A4纸逐一输入公司名称，债主姓名，欠款金额。排行分段后附加一句：
三天后会把本金和利息一次性结清（抱拳）
也许这句空口承诺在几位债主面前听了不下上万次，这些人信他才怪。
可还真就怪了，从排好的文字发出的那一刻，十多分钟了，群里竟出奇地安静。
十多分钟的时间易元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新手机屏，隔着房门，外面走来走去的脚步声都让他神经敏感，生怕这些人凭着刚建好的群就锁定到了他现在住的地方。
十多分钟后二哥给易元强私发语音请求。
不接听！
小金蛮腰也发来视频请求。
不理她！
黄大头在群里发了一张图片——那是一柄竖起的短斧直劈在砧板上，斧刃下面粘着半截被切掉的手指头。
虽说这图片的真假有待商榷，但易元强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关机，任务完成了，关机世界就清静了。
上午裸奔，下午跳楼，这一天折腾够了，好歹还有一张床供他躺下，他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