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眉看着她。
腾蛇则立于窗前,稍显尴尬地弯起嘴角,低语道:
“散大夫近日可好?”
“可是慧娘娘?”散宜生小心翼翼地问,声音低沉,仿佛害怕惊醒美梦一般。
腾蛇点头,盯着他的眼睛回道:
“因着前尘还有太多恩怨心结未解,只能以这种形态与散大夫见面。如今姜儿只有一事相求……”
散宜生似乎已经知道她来见自己的原因,便敛去面上的震惊,恭敬道:“娘娘请说!”
腾蛇望住他的脸,面上表情淡然,苦笑着说:
“想我入宫多年,总被散大夫处处针对。年轻时不懂事,不懂得掌握分寸。为了与散大夫较劲,竟也将韵婷妹妹陷入悲惨的境遇。”
散宜生愣了一下,想不到从来不曾服软的姜昕彤竟然会用这种平和的语气和他说话。
他吃惊地瞪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不知该接什么话。
腾蛇不太善于处理这种别扭的人际关系,见散宜生只是错愕地将她望着,便主动开口:“望散大夫看在姜儿的面子上,放韵婷妹妹自由。陛下那里我会去解释,但是前朝文臣那里,还得散大夫多多费心。”
大概是腾蛇说话过于客气,对散大夫造成了冲击,他竟然跨步上前,拽过她的手臂厉声道:“你到底是谁?”
突然靠近的距离,让腾蛇直冒冷汗。
她僵硬了半秒,苦笑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故弄玄虚了。”
散宜生没有松手,只沉静地盯着她,那双不信任的眼睛,有些难过。
腾蛇捏了诀在他面前变回了男儿身,坦言道:
“吾乃腾蛇,不过是姜儿重生后的模样。如今来找你,是因为无意间听到你和王后娘娘的谈话。现今我虽不便入宫,但也希望韵婷妹妹有个更加平和的人生,切莫像我一样,死得遗憾。”
散宜生阴着脸,显然不信任她的话。即使她和姜昕彤长着同样的脸,甚至拥有同样的记忆,但是性格却不太一样。
见散宜生还有疑惑,她只好凑过去,小声道:“还记得姜儿最后一次见你的时候,还惦记着为你做媒。你当时说心有所属,但见如今大夫府却还是没有主人,可见你是在骗我。”
空气的温度瞬间热烈起来,许是说破了散宜生的心事,他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红,随即调转头,干咳一声。
腾蛇退开一些距离,也略显尴尬地复问:“这回,你总相信我是姜儿了吧。”
散宜生微不可察地点点头,继而扬起怎么都压不下去的红脸,小声道:“这些话宜生确实只告诉过慧娘娘。”
腾蛇见他已经恢复平静,便劝解道:
“此番我来,不过想问问当初韵亭妹妹入宫,可是你一手安排,只为得牵制我的权利。若果真如此,那你我便是联手把妹妹的人生毁了。”
腾蛇轻轻跃上窗台,只有在月光之下,心情才会稍微明亮些。
她仰头望住当空的圆月,却见得一个黑影自房顶上一闪而过。
待细细查看,却也不见行踪。
硕大的庭院只寻得虫鸣鸟叫,自有一番夏末的晚景。
散宜生只兀自立在凉透的月光里,隐没表情地沉默着。
腾蛇有些无奈,遂摆手道:
“韵婷妹妹尚有大好青春可以恣意,却因你我的争斗被困与宫中,我知你并无恶意,但是……陛下那里以我的立场让他们相爱反倒是像个笑话,既然如此,不如你去劝劝陛下。”
“劝陛下?劝陛下爱上别人?亏得你想得出来。”散宜生嗤之以鼻,一张脸再次涨红,反倒是因为生气。
他走到腾身的身前,指着外面的月亮,冷嘲热讽道:
“你如今有仙术傍身,又有女娲娘娘徒儿的名头,自然觉得我等凡人不过是蝼蚁命运,既然想要抽身离开,又何必回来扰乱我们的心?”
腾蛇被他的语气吓到,一时无言以对。
散宜生这家伙依旧非常敏锐,竟然察觉出她的小心思。
她本就打算,待十绝阵风波平息后,找个理由回灵山复命。
什么爱欲执念,她都不想要了。
但是,听到散宜生的责备,她忽然又有些不忍。
毕竟,这个凡尘还有一个人在等着她。
等等!
腾蛇回味出散宜生话语里的蹊跷之处,不禁皱眉,愕然道:
“我们……你指的是谁?”
散宜生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咬着唇没有接话。
腾蛇看他不再言语,便叹气道:
“这次回来,怎么觉得与你沟通如此困难,你这是转性了?”
散宜生似乎急着结束话题,垂下头转移话题:
“娘娘放心,臣下会禀明陛下,为王后娘娘寻得合适去处。不过……”他慢慢地抬眼,眼底水波流转,似一副水墨画一般。
“不过……王后之位不可空缺,想必陛下心里也有不二人选,这次微臣不会干涉。”散宜生拱手而立,反倒是在关键时刻将了一军。
腾蛇瞟他一眼,吐出一口气,苦笑道:“随你。”
说罢,她翻出窗子,唤来祥云,逃也似地冲上云霄。
冷冷的夜风灌进单薄的衣衫,虽然月色怡人,但委实不是赏夜景的心情。
自空中兜转了一圈,却也无目的地回了丞相府,在厢房门前的梧桐树上落下。
已经是夏末秋初,梧桐的长势依旧繁茂,叶片肥厚色泽沉淀。
腾蛇闲来无聊便信手摘下一片,放在唇边吹了一首没什么音调的曲子。
本是夜深人静的时刻,这低低凉凉的声音也不至于扰人清梦。
一曲吹罢,依旧睡意全无。
她只好扔掉树叶,靠着枝干发呆。
远方天空的颜色,以这种心情望去,却也苍凉了很多。
腾蛇干笑一声,长叹一口。
幽怨的眼神还未得抽回,便见一条黑影从院前一闪而过。
她瞪大眼睛,警惕地问道:“何方道友如此鬼鬼祟祟?”
黑影跌进园子里的树丛,便也没有了动静。
腾蛇苦笑,自知黑影是谁,便不再停留,从梧桐树上跳下,转身回屋。
在门边靠了一会儿,微弱的脚步便也追随而至,一条淡淡的影子在门外站定,却未曾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