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万物倒退,腾蛇只管念咒,不消一刻钟便行至女娲宫前。
因女娲宫外有结界,她的法术暂时无法使用,在山前台阶上现出身形。
一直忙着逃跑,却忘记自己还光着膀子,此番低头一瞧反倒害起羞来。
她抓过一把树叶,在身前化作一件绿色的裙子,速度飞快地踏上石阶。
身后没有动静,想必通天教主并没有追来,她抹一把额前的冷汗,将扑通乱跳的心脏放回肚里。
沿着石阶上行,刚行至宫门便见彩云童子挑一盏花灯站在门外等她。
“彩云童儿……”姜昕彤低低地唤了一句,仿佛看到娘家人一般湿润了眼眶。
此番下山实在经历颇多,让她心生委屈。
彩云童子迎了上来,抬手拉住她的手,将一块绣着云纹的帕子递了过来。
姜昕彤接过帕子,擦了下辛酸泪,委屈道:“我想你们了!”
彩云童子安慰般探手过来,轻拍她的后背,出声道:“娘娘知道姐姐会来,已在殿内候着。”
姜昕彤点点头,甩开各种负面情绪,跟着彩云童子走上石子路。
女娲宫仙气缭绕,内设却非常简单,一花一草皆是自然的模样,未曾雕琢。
二人行至正殿之前,彩云童子停下,将门打开,躬身正色:
“姐姐自行进去面见娘娘吧,我在这里候着。”
姜昕彤看彩云童子一板一眼的表情,自然猜测出女娲娘娘找她的原因,她乖顺地点头,自行进门。
金色雕花柱子后,女娲娘娘站在红色地毯的尽头,背景孤寂。
姜昕彤小步行至娘娘身后,小声唤:“师父!”
女娲娘娘闻言,转过身来。
她依旧是温暖端庄的模样,一双眼睛透亮,仿佛能洞察世间万物的心思。
姜昕彤垂首而立,安静等待。
她对女娲娘娘自始至终都是绝对的敬仰,心下没有一处亵渎之处。仿佛女娲娘娘就是她的女神,代表无上庄严的一切。
女娲娘娘探手过来,轻轻地拍了拍姜昕彤的发顶心,随即沉声问:“你可有质疑?”
姜昕彤果断摇头,扬起脸看着她。
“娘娘待我如何,我自然感觉得出,不用旁人多话。”
女娲娘娘抿唇浅笑,神色却依旧从容优雅。
她自袖管里掏出一面铜镜,甩手扔在地上。
铜镜接触到地面陡然变大,竟也有一人多高。
光滑的镜面反射着微光,渐渐显出图像来。
姜昕彤抬眼望去,却见镜中之人乃是腾蛇本体,一条黑色的蛟蛇。
此蛇能大能小,变化多端,在八荒山上横行霸道,竟也是当地的妖物。
某日女娲娘娘到八荒山采药,途径蛇洞,正巧被腾蛇蜕皮时的瘴气吸引。
蛇妖蜕皮时产生的瘴气可使百里生灵凋亡,亦可使万物静止。
心怀天下的女娲娘娘将被定身的动物们解禁,放他们归山庇祸,自己却孤身一人往蛇洞深处走。
终于,在行至洞底时看到已经完成蜕皮的腾蛇。
蛇妖冷血,厌恶凡人,自然口吐信子扭身而来,想要将女娲娘娘吞掉。
眼见蛇妖越来越近,女娲娘娘却将花篮中刚刚采摘的灵芝丢了过去,直直扔进腾蛇的嘴里。
千年灵芝乃圣物,自有滋养的功效。
腾蛇将灵芝消化后,便化出人形,竟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
女娲娘娘看着她,笑着问:“八荒山虽是宝地,但物资总有枯竭的一天,你若想修行,便随我走吧。”
化作小姑娘的腾蛇抬起头,眼底闪过警惕的光,不放心地问:“你是谁?我为何要和你走?”
“我是女娲,是这四海八荒的造物之神,你虽有灵性,却缺乏管教,常此放养在山中只会成为祸患。我带你走,是想给你指一条明路。”
小孩子模样的腾蛇不以为意,自怀中掏出一块白玉,指着上面腾起的雾气问道:
“你既然是万物之神,那你可看得出此物为何?”
女娲娘娘扫一眼白玉,点头答:“此玉养天地之灵气,却不辨善恶美丑,若是与你一般陷在山中,只会成为灾厄之源。”
腾蛇自出生时便一直将此玉戴在身上,自然不愿承认此为邪物,被女娲点破后将白玉搂进怀里,辩解道:
“你胡说,我才不信。”
“你若是不信,可将其放置在山头矮松下数日,若其依旧完好,自当是祥瑞之兆。若其碎掉,那就是灾厄。”
女娲娘娘和颜悦色,并没有因为腾蛇的反驳而不高兴。
腾蛇见其面容温和,便依照她的话将白玉放到指定地点。
为验证女娲的推测,二人守在远处,安静地观察。
想不到,白玉在静置一会儿后竟然燃起黑色的火焰,火光将矮松点燃,林中顿起山火。
熊熊大火烧光了周围的植物,白玉也从白色变成了黑色。
腾蛇在山火熄灭走到白玉跟前,见它不过颜色变化却并未裂开,便指着女娲喊:
“你所言不实!”
女娲没有辩解,只安静地看着黑掉的白玉,眼底流转的波光沉静又幽深,让人捉摸不透。
腾蛇验证了女娲的谎言,伸手去拿白玉,那玉在接触到她的指尖后突然毫无征兆地化为齑粉。
“啊!”腾蛇仿佛被烫到一样收回手指,转头看向女娲,不好意思地挠着头。
女娲自掌心腾起一团白色的光圈,轻轻地拂过腾蛇那受伤的指尖。
本来被白玉灼伤的皮肤瞬间完好如初,疼痛也转瞬即逝。
腾蛇看着自己的手掌,惊喜地举到女娲面前,圆溜溜的眼睛里闪出一道求知的光,笑道:“这是什么法术,我要学。”
女娲伸手摸着她的头,眉眼清澈。
自此,腾蛇正式出山,成了女娲唯一的徒弟。
当然,在她们走后,那碎掉的白玉被风吹起,黑色的雾气里现出一个人形,竟是个俊俏异常的男孩子。
姜昕彤在镜前看着男孩子的面容,从他的眉眼和表情来看,竟然和通天教主十分相似。
她扬起头,求证般看着女娲娘娘。
女娲娘娘抬手隐去镜中的神光,朝姜昕彤点点头,声音如水般淌了下来:
“他怨我也是应当!”
“后来呢?腾蛇是怎么魂灭的?”
姜昕彤凑到女娲娘娘的身边,眨巴着吃瓜的大眼睛。
女娲娘娘将眼神投向远方,眼中光华明灭,似经过一番曲折,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