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萧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不知道该不该收回来。
自从长大以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被人摸过头了。
小时候，因为他长得实在玉雪可爱，常常成为聚会餐桌上女性长辈们爱不释手的对象，被各种揉搓。
但自从十岁以后，这种情况就再没有发生了。
没想到今天，竟然被一个看上去比他还小的女孩摸头了。饶是清冷如他都有片刻没反应过来。
谁都不知道，此刻抚摸着沈清萧柔软的发丝，裴沁音想的却是：
这就是小昭的孙子啊，可比那小子年轻时长得还要好。
看这长眉凤目，这高挑身段，真是个唱旦的好苗子！
一向冷心冷情的裴沁音，在沈清萧面前自动代入了长辈视角，满满都是怜爱之心。
来之前她就听文露娅说过，音符们之所以能撑到现在，是因为沈清萧在微博账号发了一段视频。
视频点进去，是一段采访节选。
只有沈清萧一人出镜，画面外的主持人声音传出：“好，下一个问题哦，清萧可以说说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吗？”
沈清萧：“喜欢这种事只能看缘分，也许在遇见对方的那一刻才会发现，之前所有的标准和设想都是徒劳的。但是我始终欣赏对这个世界抱有善意的人。”
说完这话，他看向镜头，柔和一笑：“毕竟，我们不能把自身的强大当做攻击他人的武器，对吗？”
这句话，只要是稍微知情的人，都能听出沈清萧是在讲这几天的饭圈大战。
底下的粉丝已经哭成一片：
“呜呜呜哥哥好好，放心我们一定乖乖的！”
“我果然没有粉错人，更喜欢你了。”
也有影响力比较大的粉丝开始呼吁：“不要让清萧对外的形象只剩下粉圈撕逼啊！我们专注自家，不该管的事别去掺和。”
再加上沈清萧的粉丝吃了这几天瓜，算是看明白了，这次的舆论完全是冲着那个女生去的，并没有诋毁他们哥哥。
虽然还有人因为俩人名字出现在一块有些不满，但听了沈清萧的话也都偃旗息鼓不再折腾了。
由此，音符们身上的压力才减轻了很多，算是帮了她们一个大忙。
裴沁音放下手，眼睛里都是满意。
手感很不错......啊不对——真是个好孩子！
当时她和沈清萧还素未谋面，看样子沈昭也什么都没告诉他，在这种情况下沈清萧能想到约束粉丝不攻击别人，就能看出这是一个人品端方的人。
可以称得上一声君子。
沈清萧就发现，面前的女孩看自己的目光更加柔和了。
但看一旁的自家爷爷，此刻正心满意足地笑着，好像根本没觉得面前的画面有什么不对。
沈昭可不是觉得合情合理嘛。
想当年师姐还这样摸过他的头给自己糕点吃呢，现在摸一摸自己孙子有什么问题？
他突然想起来，还没介绍裴沁音的身份。
真实的肯定不能说，但拿出去唬人的，也是时候该在清萧这里过明路了。
沈昭咳了一声，语气有点促狭：“清萧，你怎么还愣着呢？被她摸一下头也是应该的，按辈分你应该叫她师叔。”
“师师师师叔？！”
没等沈清萧回话，陆畅峰就先一步惊叫出声。
噢，忘记这里还有个人了。
沈昭很耐心地解释道：“嗯，我已经把裴沁音收为关门弟子了。”
陆畅峰：……
他坚持到此时此刻，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打开世界的方式不太对。
难道他还在床上，没有醒来？
想到这里，陆畅峰狠狠掐了自己胳膊一把，嘶——真的痛啊！
不是他接受能力低，实在是沈昭关门弟子这个身份，放在文艺界是真能压死人啊。
要知道沈昭的其他弟子，放出去个个都已经是圈内的大佬前辈了，最年轻的那位刚做了今年金曲奖的评委专家。
对，不是拿奖的，而是发奖的。
现在居然告诉他，裴沁音和这些人同辈？
这都不是镀了一层金了，这是直接给塑99k纯金身了啊！
沈清萧对于这个消息，接受得倒比陆畅峰容易得多。
自家爷爷的性格他知道，向来惜才爱才，行事随心所欲又极其护短。
想来是这女孩的天赋让爷爷特别欣赏吧。
有一个这么小的一位师叔，还真是一件有趣的事。
沈清萧微微低头看向面前的女孩，眼神中涌动着笑意，声音清润：
“小师叔。”
师叔前面加了一个小，莫名就显出几分可爱和调侃。
一旁的沈昭耳朵一动。
他知道自己这个孙子，表面温柔和煦，实则除了唱戏，其他东西都进不了他的心。原来也是会调侃人的吗？
裴沁音倒没有发现沈清萧和往常有什么不同，谁让她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
她只是觉得这个孩子的确挺乖，也很有礼貌。
然后非常坦然地接受了这个称呼，“嗯，今天有些匆忙，等下次小师叔给你补上见面礼。”
如果沈清萧那群女友粉在这里，绝对会对裴沁音怒目而视。
把这位所有人心目中的男神，娱乐圈的高岭之花当小孩子，亏她做得出来！
沈清萧反应过来，有些哭笑不得。
自己这是被一个比他还小的女孩哄了吗？
沈昭拍了拍手，“好了，现在认识了，那以后就是自己人了。明天就把小音的这个身份宣称出去，免得那些人再看低了她！”
沈清萧点了点头，以前是不知道，现在裴沁音既然成了他们的人，自然不能让她被欺负了去。
不得不说，这护短爷孙俩倒是一脉相承。
突然，沈清萧想起了经纪人当时告诉他这件事时曾提到：
“这一看就是背后有人营销，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整她。”
沈清萧微微皱起眉。
这样声势浩大的舆论，甚至还想利用自己的粉丝，到底是谁的手笔？
不过不管她的意图是什么，爷爷这份认证一出，怕都是注定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沈清萧正准备联系工作室的人，就听见一旁犹豫的声音:
“我觉得，现在不是公开的最好时机。”
是陆畅峰。
打断了沈昭的计划，他心里还是有点忐忑的，但身为综艺导演，陆畅峰对引爆舆论有天然的敏感度。
依他的经验来看，这时候公开出去，实在浪费了大好的消息。
但是现在的质疑，又的确会影响到裴沁音的声名。
陆畅峰有些两难，谨慎地措辞，想要组织好理由。
这时候，裴沁音的声音却响起：
“我同意他的说法。”
听到这话，沈昭露出不赞同的表情：“这不胡闹吗？晚公开一天，你就多受一天的骂。”
裴沁音笑了笑，拍了拍他的手当作安慰：“你也说过的，名头和身份，会轻易改变一个人的判断。”
“既然这样，那就先让我试试，没有任何光环加成，能不能让那些人闭嘴吧。”
这话说得轻松淡然，但正是这一份随意，好似经她口而出，就是一件必然会发生的事。
沈清萧心中一动。
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下，看向裴沁音的眼神却第一次认真了起来。
作为同样在戏曲一路上孜孜以求，力学不倦的人，他几乎是瞬间就懂了裴沁音这么做的理由。
他也曾想试验一下，抛去沈昭传人这个光环，单靠自己能获得多少认可和追捧。
从小身处这个圈子，沈清萧见过了太多以利益为先的人，也见过太多趋炎附势寻求靠山的人。
很少有这样反其道而行之的人。
裴沁音能说出这句话，是对戏曲热爱的纯粹，更是对自己实力的绝对自信。
如果说之前对她的回护和好奇，是因为这女孩让爷爷另眼相待，那么这一刻，沈清萧是真的对裴沁音起了欣赏之意。
敲定了把公开这件事暂时压后，又谈了合作舞台的初步框架，陆畅峰顶着一脸“我有一个大瓜但我不能说”的痛苦又幸福的表情，把沈昭二人送了出去。
裴沁音也回到化妆间，靠坐在椅子上。
恍神间，叹出一口气。
最后离开时，沈昭稍微落后了两步，和她并行，
“师....小音，你不是想问，那个人后来怎样了吗？”
见她看去，沈昭压低了声音。
轻飘飘的两句话，砸进裴沁音心里。
“他死了。”
“在利军攻城的那年，就战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