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沁音盯着桌上了股权认购书，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
“我可以问一问，这是祁烨的意思吗？”
秦斯言有些意外，一般人接到这样从天而降的馅饼，怕都是会喜形于色，而这女孩脸上不仅没有任何波动，反而敏锐地揪出了重点。
他虽不清楚裴沁音和祁烨的关系，但亲眼看着祁烨为她做了那么多事，对于女孩的地位心中也是有数的。
既然裴沁音已经察觉到，那他也没有什么立场隐瞒：
“这的确是二少的意思，但也不只于此，天辰想从舆论中洗白的最好方式，就是与裴小姐您合作。”
裴沁音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只要她成为公司的实际拥有者，那么网上流传的，天辰加害她的阴谋论调也就烟消云散了。
文宥齐插话道：“至于我，最开始成立起英本就是为了帮祁烨一个忙，文氏集团还有一堆事等着我去处理，等合并之后，这个公司是由你完全掌控的。”
说罢他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了裴沁音，“祁烨交代我把这个交给你。”
裴沁音似有所感，接过盒子打开，只见黑色丝绸之中躺着的，是半枚凤凰纹样的玉玦。
不同于她身上的那枚，盒子中的玉玦，纹理之间隐隐显出一抹暗红，更觉古朴和深沉。
果真，这另一半是在祁烨那里。
裴沁音目光深了深，“我需要离开一下，有些话要先和祁烨说清楚。”说着拿出手机准备起身。
文宥齐摆了摆手，“你要联系他是吧？这里留给你好了，我俩先出去。”
随着两人退出门外，空旷的办公室安静下来。
裴沁音又静静地看了那份认购书一会儿，才转头拨通了一个电话。
自从上次彩排后文宥齐传话，她就从文宥齐那里拿到了祁烨的号码。
“喂。”那边立即接通，似乎猜到了这时她会打来电话。
“祁烨，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没等对方回答，裴沁音直接道，“秦斯言告诉我这么做是为了挽回投资者的信心，但怎么会有这么舍本逐末的策略，为了摆脱负面舆论，把整个公司都送出去？”
被这么一针见血地抓出问题，祁烨无奈地勾起唇角。
他就知道，裴沁音不会如此轻易收下。
女孩清冷的嗓音还在继续：“我们之前说好了，我并不需要你——”
“不是保护。”
好似知道裴沁音在意什么，祁烨开口，打断了她将要出口的话。
他笑了笑，尽量用平静客观的语气讲述道：
“如果不是你绑架案那场直播，引得天辰股价暴跌，我也不会以这么轻松的代价收购大哥的公司。这其中省下的财力和精力，已经完全超过了一个天辰娱乐的市值。”
“准确来说，还应该是我谢谢你。”
裴沁音沉默了。
祁烨把这说得完全像是一场利益交换。但即便他话里说得简单，裴沁音也知道，想要成功吞并一家大型集团，背后需要借的势，绝不只是一场意外事件的舆论而已。
裴沁音叹出一口气，“没想到你在商战里也能如鱼得水，我原以为你只会打仗。”
这话听起来有点像是讽刺，可祁烨却难得感觉自己离裴沁音更近了一点。
他眼神放松了些，“你可能不知道，我当年是留洋，学的专业就是经济。”
裴沁音无言，这对他们来说都是太久远的事情了。
就连她，也只依稀记得那个带有书卷气息的祁烨，别人都穿着长衫，偏他穿了一身西装，像一位年轻的绅士。
他这副贵公子的行头，一连好几次出现在梨园里，长得又是那一副好相貌，不知多引人注目。
偏偏除了第一次见面是在楼上的包厢，之后好几次祁烨来听戏，都坐到楼下大厅，和一群三教九流的票友挤在一起。
裴沁音在台上唱，一撩眼就能看见前排正中间的他。
只是再后来，祁烨的身边渐渐无人敢挤了，他把自己缚在一身军装里，刀上沾血，成了整个京城令人胆寒的“祁二爷”。
而这，才是她最熟悉的祁烨。
恍惚间回神，祁烨的声音从声筒里传来，克制中带了点温柔：
“无论是排名、公司，还是玉玦，我都是把原本属于你的东西，还给你。”
裴沁音知道他的意思，无论是文宥齐的退出，还是将合并后的公司股份全转给她，都是为了让她拥有对起英传媒的全部决策权。
祁烨这么做的这么多，都表明了一点：他在收手。
他在把控制权交给她，不干涉、不侵占，准备从她的生活里退开。
“裴沁音。”
祁烨低沉的嗓音传来，不再叫她小名，而是郑重道：“收下吧，好吗？”
“只有这样，我才能放心。”
裴沁音抿起薄唇。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戳了下，不痛，只是闷闷的。
她明白祁烨这么做的用意，天辰娱乐、或者说现在的起英传媒，是aether后续的运营公司。若是自己能成为它的实际控股人，至少在团的发展上，她的决策将不再受任何限制。
她没有停顿太久，而是坦率开口：
“好，这回算我欠你的。”
就算是为了aether其他四人，祁烨这个提议裴沁音也无法拒绝，更别说，她本来就不是矫情的人。
祁烨轻轻一笑，“我说了，你帮我省了很多功夫，这只是把原本该是你的还给你。”
裴沁音心中浮现出陌生的感觉，祁烨什么时候这么……好相处了？
她追问道：“包括嗓子吗？”
祁烨：“什么？”
“你说的，把属于我的东西还给我，也包括我的嗓子吗？”
裴沁音目光凝视着盒中的玉玦，终于将自己的分析说了出来：
“我的嗓子恢复，还有死而复生，和这枚玉佩有关吧？现在你又为什么把它还回来？”
祁烨顿了顿，才道：“我只知道这半枚凤凰玦可能对你有用，但更具体的事情，我并不清楚。”
“如果你想知道背后的真相，可以去找孤儿院的冯婆婆。”
裴沁音一怔，祁烨知道冯婆婆？
心中的疑虑一层层加深，裴沁音却感觉，真相已经快要接近揭开的时刻了。
“好，我知道了。”
“嗯。”
又是几秒钟的沉默，裴沁音听到那头祁烨缓缓的呼吸声。
“裴沁音，”终于，祁烨再次开口，声音低下去泄露出一丝动摇，“我在想，这会不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聊天？”
裴心中的那种陌生的感觉再次浮现。
又是这种有点可怜的语气，让她完全无法将通话之人，和那个侵略、冷肃、无坚不摧的人联系在一起。
裴沁音心头莫名跳出一个念头，祁烨是不是吃准了，她对无害的东西会多一些温柔？
还没等她回话，祁烨的语气转为轻松：“谢谢。”
裴沁音回过神来，不明所以：“我什么都没有说。”
祁烨眉眼舒展开，看向窗外，如果此时裴沁音站在他面前，就能看见他眼底的光：
“你没立刻肯定，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
裴沁音一噎，今天这场通话她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太多，感觉一直被祁烨牵着走，索性直接挂断了电话。
另一边，祁烨看着被骤然挂断的通话记录，眼神暗了暗，不过很快就恢复过来。
现在两人的相处状态，已经比他想象的好得多了。
祁烨转回身坐下，将手机搁置在桌上，继续开始工作。
桌子成堆的报表和策划案看得人眼花缭乱，却好似对他没有任何难度，祁烨一份份批阅处理过去，眼神又恢复了人们一贯熟悉的审视和冷静。
他休假的时间不多，必须刚在下次任务之前，将家族内外的势力稳住。
裴沁音在认购书上签好了名字，刚一出门，文宥齐和秦斯言便迎面走上前来。
远处那群董事依旧聚集在一起没有离开，正探头探脑地向这边张望。
将文件副本交还给秦斯言，裴沁音对文宥齐道：“是不是很快你就要离职了？”
文宥齐点点头，“不用担心，等处理完合并事宜，这边所有事务都上正轨了我才会回去。”
裴沁音也知道，像他这种家族继承人，练练手还好，不可能一直围绕一个经纪公司打转。
“我有个提议，”裴沁音开口。
见文宥齐好奇望来，裴沁音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如果你执意要离开，那就一换一，让露娅来帮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