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沁音走出孤儿院的大门，转身回望。
刚进了夏，青绿的爬山虎覆盖上红砖院墙，风一吹过去，静谧之中发出沙沙的声响。
裴沁音说不上心中是什么感觉，那些被掩埋的、尘封的往事，在老人娓娓道来的叙述中，重新换了一个视角呈现在她眼前。
但因为间隔了太久，比起瞬间被击中的感觉，裴沁音心中更多的是怅然若失。
就像被冻僵了的双手，骤然放在阳光下是感受不到热度的，只会麻痒痒地微微刺疼。
这时，一道铃声拉回了裴沁音的注意力。
她拿出手机，才发现是沈昭打来的电话。
那头的人小声道：“师姐，今天是休假的最后一天了吧，我让人备好了晚餐，你也该来认认门了。”
想到沈昭避着人也要叫自己一声师姐的样子，裴沁音沉重的心情松了些，被带得笑起来，
“好啊，你把地址发过来，我晚上一准过去。”
听到这话的沈昭很高兴，连声称好，让说要让人来接她，被裴沁音拒绝了，说好自己会准时过去。
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家常，裴沁音才挂掉了电话。
看着上一条通话记录里祁烨的名字，裴沁音手指顿了顿，还是没有点进去。
她需要花一些时间来整理。
祁烨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她一直以来的认知。
真的会有人为了她付出生命吗？
从情感上裴沁音很难相信，但偏偏理智上，此刻她能站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
裴沁音蹙了下眉头，想到祁烨送来那半边玉上的暗红，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几分茫然和疑惑。
祁烨的所作所为，竟然让她产生一种，自己掌控着对方命脉的幻觉。
正想放下手机，不知是否是一些相互感应，铃声再次响了起来。
裴沁音看着屏幕上的名字，沉默了两秒，还是按下了接通。
“喂？”
“裴沁音，”听到裴沁音自然地接了电话，祁烨也松了一口气，“之后我有任务在身，估计两三个月不能和外界联系了。”
“好。”裴沁音虽然觉得祁烨告诉她这些有些突然，但想一想，也挺合理的。
祁烨应该是防止自己找他时联系不到人，所以提前解释，即使自己找他的可能性根本没有多少。
裴沁音发觉，自从了解了真相，自己逐渐能看清祁烨的一些想法了。
祁烨还在叮嘱：“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如果有任何的突发事件，需要的话可以去找天辰的秦斯言，你们见过面的，无论如何他都会帮你。”
“嗯，我知道了。”
祁烨顿了顿，识趣道：“好，那就这样。”
“祁烨，”裴沁音叫住他，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我刚才见过冯婆婆了。”
对面明显传来一道深呼吸。
裴沁音抿了抿唇，“我不知道——”
“无论我做了什么，都不要有心理负担。”祁烨的声音坚定地传来，带着一种习惯性的果断。
像是想要劝慰她，祁烨很轻地笑了笑，“在那样的战场中，我本来就会死的，”说起死亡，他的语气十分平常凉薄，好像早就做足了准备。
“更何况，我做这些不是出于对你的愧疚，”祁烨嗓音低下去，“所以我也不需要，你用愧疚还我。”
裴沁音沉默了。
祁烨对她不是出于愧疚，至于那是别的什么，她不愿深想。
但抛开这一点不谈，裴沁音也微微皱起了眉。
祁烨话语间透露出的情绪太了无牵挂了，虽然往往这样的人才适合作战，但她心中却莫名升起一丝不安。
没有扭捏，裴沁音选择顺从自己内心：“祁烨，等你回来，给我发个消息吧。”
电话那头的人愣了愣。
随即立刻道：“好”
这一个字落得短促而有力，光从语气就能体会到一瞬间被照亮的情绪。
裴沁音不自觉地微微勾起唇角。
虽然无论前世今生她都习惯了受人追捧，但这样强的影响力，这种将主导情绪的开关主动送入她手中的体验，却是第一次。
而这么做的人，偏偏是她眼中那个毫无弱点的祁烨。
电话挂断了，裴沁音却仍旧站在原地，没有急着离开。
她凝视着栅栏上斑驳的锈迹，想起冯婆婆刚才口中的种种，眯了眯眼。
抛开前世地位不平等带来的防备，她的确应该好好审视一下，自己对祁烨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