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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吧……”

那女人却是突然间说话了,她的声音不再如先前那般可怖低沉且不似人声,相反,她的声音很是轻柔。也不知是不是太过痛苦的原因,此刻她扭动着身子,一时半会却是难以起身。

“怎么这会儿功夫倒是求着我们救你孩子了啊?刚刚不是很厉害的吗?真是恶心,看你也活不了多久了,干脆我直接送你上路好了!”

狐九娆愤愤不平道。

“先等一等。”

“等什么?!看她这熟练攻击他人的样子,肯定是害过不少人吧?!我就说怎么淮冥帝国在外名声怎么差成那样,原来是有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在这里胡作非为!那我干脆今天就替天行道,能收一个恶人是一个恶人!”

面对刘算易的劝阻,狐九娆厉声反驳道。

“师妹啊,这些年你来到过淮冥帝国吗?”

刘算易转头问道。

“当然,只不过只来过一次罢了,这里的人是真的恶心,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一个比一个恶心,来过一次我便不想再来了。”

狐九娆咬了咬红艳的嘴唇,看起来像是回忆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我……我们也是没办法啊……”

那女人在地上蠕动着,却是又开口了。

“没有吃的……没有喝的……我们……已经饿死毒死了那么多人了……我们实在不想死啊……”

女人边说边啜泣起来,尽管因为极度缺水的缘故,她已经是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干涩的眼珠连带着干涩的嘴唇止不住的颤抖着,一同隐藏在如枯草杂乱的灰色长发里。

“那些街道上的……人,的确也是这里的居民对吧?”

埃菲继而询问道,见状,刘算易看向于子:

“诶,小于兄,那些被你困住的人,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呃……应该还被困在原地吧,我还想着问问你要不要杀了他们呢……”

于子悄声道。

“是……是的……他们……他们……你们也看到了……为了活下去……为了我的孩子……我只能这么做……”

女人勉强点了点头,想来狐九娆那条件反射的一脚也没有多大的力道,此时,那女人已是颤颤巍巍地坐起身来。

“所以,你是被迫吃了一些东西……或者说是炼了些禁术,才让你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

刘算易若有所思。

“我没有办法……我是真的没有办法……我也不想变成这副模样……我也不想吃那些难吃的蛊虫……可是你看他们……如果我不这么做的话我便没有力量……没有力量就保护不住我自己……更保护不了我的孩子……他们会把我们娘俩都吃掉的……”

女人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她张大嘴巴,却因饥饿发不出太大的声音,最终也只是让她那可怖的面容更加丑陋且扭曲了。

“看来,外面传言并非是假的。”

刘算易一副感慨万千的模样。

“什么传言?”

于子有些疑惑。

“还能是什么,都说淮冥帝国人均炼禁术吃禁药,如此看来倒是真有其事。就这个炼禁术吃禁药的架势,可以肯定的说,淮冥帝国如今的人均战力绝对远超我们拜星帝国,已经可以达到全民皆兵的地步了。”

刘算易抿着嘴唇摇了摇头。

“唉……”

听到这里,埃菲叹了口气,随即她从纳戒中拿出了一些干粮和水,借用元魂力量稳稳放在女人的身前。

“谢谢……谢谢……”

女人麻木的眼眸在这一刻放出精光,她仿佛重新活过来一般,旋即,她飞快扑倒在地上,一只手肘压住干粮袋,极为吃力的用那两根手指将其拆开,顾不得将干粮取出便将头埋在袋子里面狼吞虎咽起来,以至于险些噎到。

“你的孩子和丈夫呢?”

见状,埃菲也是无比痛心。

“丈夫……死了,他的身体……没撑住那些蛊虫……爆体而亡……孩子……这会应该在家里啃一些树皮吧……对,我得回去了……孩子也有很长时间没吃过一顿正常的饭了……”

肚子里有了饭,也就有了力气,女人也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只是腿脚依旧不够利索,看起来颤颤悠悠的。

“那个……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就来我家吧……我家还是很安全的……虽然,我感觉你们在哪里都会很安全……”

借着皎洁的月光,狐九娆看见女人笑了,那是一个尤为纯净的笑容,看起来温和,娴静,衬得她的脸庞也不再可怖起来。

不知为何,狐九娆觉得有些难过,可是在刚刚,对方的的确确想杀了她的,只是没那个本事罢了,那她这种没来由的情绪又是为何?

“那……也好,有个落脚的地方总归比站在外面的好。”

刘算易赞成道。

“可是,那个小蓝毛……”

于子急忙出声提醒道。

“放心,这种事情自有定数,碰到碰不到,一切皆是天意。”

刘算易将眼睛眯成一条缝,笑的有些刻意,颇有一副老谋深算的味道,而在他的熟人于子看来,也只是强装出的老成罢了。

“好吧好吧……你说是天意就是天意~”

于子撇了撇嘴,他总觉得此行在刘算易跟随下变得越发不重要起来。

不过想来也仅仅是右相大人的命令而已,似乎的确不太重要。

可自从那个银蓝毛的出现开始,于子便总觉得静不下心来,就仿佛……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一般……

‘算了,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

于子甩甩脑袋,而后在刘算易的催促下跟上了众人的步伐。

约莫不久,刘算易等人便来到了那女人的住处——

一座屹立于乱石杂草中的小院。

只见小院四周荒无人烟,鲜少的房屋也尽是人去楼空,断壁残垣,充满衰败之感。

不过走进院子,却发现其内竟是难得整洁,虽是破败贫困,但院内却难见到杂草的踪迹。

放眼望去,院内大大小小结满蛛网的锅碗瓢盆却也是那样的醒目,夹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气息,让人尤为不忍。

“你们……先喝点水吧,我去看一下我的女儿,她一定饿坏了。”

女人指了指院内那口巨大的水缸,而后马不停蹄地跑向了里屋。

一时间,除刘算易外,在场的三人都沉默的站在原地,没了动静,而刘算易本人则走到女人指着的那口水缸前,他一手扯住自己宽大的袖口,一手掀开了其上的巨大木盖……

“嗯嗯……”

于子注意到,刘算易的表情很是微妙。

“怎么了吗?”

“没什么。”

刘算易将盖子放了回去。

“不出所料,都是些腐水。”

“啊?”

“啧啧,那女人和她闺女都不简单啊,这水都长苔藓了,她们也能靠喝这个活到现在,更不提那水里还有剧毒。”

刘算易颇为佩服道,转而,他疑惑的看向于子。

“不过话说小于兄啊,你拥有木属性的元魂力量,对毒的感知力应该比我强啊,你没注意到这水有问题吗?”

“哈哈……这个啊……其实我从来到淮冥帝国开始便觉得不对劲,这里有毒的动植物实在是太多了,一时难以分清……”

于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

“诶?你们看,这柳树下面怎么有个大土包啊?”

寻声望去,众人只见狐九娆指着院中不远处的一棵树皮全无,树叶被啃的一干二净,只剩光秃秃的树干枝条的柳树。

那土包看起来并不大,但在此光景下,看起来更不太寻常了。

“呃呃……这这……这不会是我想的那个东西吧?”

于子一时哽住。

“坟头?看起来像是临时堆起来的,比较草率。”

刘算易接下了话。

话音刚落,却只见女人已经抱着孩子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长相甚是可爱的小女孩,眼睛大大的,脸颊上带着两个酒窝,只是因食不果腹而尤其孱弱,灰头土脸的。

此刻,她正在被她的母亲用一个残缺不全的手掌拥在怀里,虽是羸弱,但也安稳。

“那是……我的丈夫。”

没等刘算易等人询问,女人却抢先回答道,想来是听到了他们的话语。

“原来如此,还请节哀顺变。”

埃菲静静看着眼前这可怜的母女俩,一时间竟无法说出任何安慰的话语。

“嗯,其实……约莫半年前,我的丈夫便因修炼禁术失败爆体而亡,我想我早已走出来了……”

“那……为什么您要将您的丈夫埋在院子里?虽然知道不合时宜且无意义,但我还是要提醒一下,尸身易腐,从而招来群虫,对普通人多少有害处……”

刘算易说道。

“……其实,我也是没有办法……”

女人无可奈何的轻叹一声。

“丈夫死后不久,镇上的人便察觉到了,那时的他们虽饥饿至极但意识尚清,远没有那么多人变成像我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可纵然如此,当时的情况已十分紧急,我看的出来你们都是异国来的大人物,也许你们对我们这并不了解。我们这里虽然毒草丛生,毒虫遍地,平民也经常食不果腹,但我们这并非种不出粮食,虽然产量少了点,在此之前也都能凑合着活下去……更何况我们镇还临海,靠着捕捞海鱼过的比其他地方的人也要强上许多……”

说到这里,女人顿了顿,眼神继而变得有些惊恐,像是回忆到了极为恐怖的事。

“但就在半年前,先是河流中的毒素明显增多,接连数天竟毒死了镇中一小部分人,要知道水中有毒我们早已知晓,异邦人来此很难抵抗住这水中的毒素,可我们本地人不同,我们对此水早已没有任何不适,而就是这集体中毒事件让我们明显感觉到河流中的毒素变多了……很快,毒虫肆虐,就连那些带着剧毒的魔兽也开始侵袭我们小镇,加之因为浇灌庄稼的水中有剧毒的原因,使得原本就贫瘠的土地更是颗粒无收……”

说到这里,女人又忍不住抽泣起来,而她抱在怀中的小女孩见此情形更是懂事的用小手给母亲擦着眼泪。

“原先只是杀人放火抢粮,到后来便演变成了杀人吃人……我知道修禁术制毒蛊害人害己,可我们普通人本就无法抵挡那些镇上的那些力量强大的恶霸……走到如今这一步,全然是没有办法……”

女人声泪俱下,全然抱着女儿止不住的抽泣,在这乱世之中,女儿竟成了她唯一的依靠与活下去的动力。

“于是……在丈夫修练禁术失败后,为了我们娘俩能活命,我便也开始尝试修练,索性我在儿时玩着闹着,拜过一个民间的老师父,有过那么几个月元魂修练的基础,所以我成功了……早知如此……我就应该拦住丈夫,不让他以身试险……”

“并非如此,元魂修练看的是天赋,修炼禁术也更是如此,你之所以成功全然在于你的天赋足够,仅此而已。我想你的女儿之所以能与你这个大人一同活下来,也全在于她体内对毒的抵抗力足够强大,否则,在吃了那么多毒物的情况下,她是断断不会完好无损的待在你的怀里,万事皆有因果,我想你不必如此自怨自艾。”

相比于在场其他人的动容与不忍,刘算易倒是相当镇定自若,语气中更无多少同情,他冷静到可怕,仿佛只是一个提出意见的听客。

“嗯嗯……谢谢。”

但即便如此,女人还是听出了对方话中的安慰,于是她抽出手臂抹了抹眼泪,又重新镇定下来。

“事情就是这样……将丈夫埋在外面,我怕那些而饿极的人会吃掉我丈夫的尸身……我没有办法,于是干脆将其埋在院中的老树下面,也好让他陪着我们娘俩……”

“毒物……有毒的魔兽……”

刘算易喃喃道。

“算易,你想到了什么?”

埃菲扭头看向他。

“没什么,但总有古怪。”

“……你这不是废话,不行你就算算啊,师哥?”

狐九娆白了刘算易一眼。

“算算……算算……”

不曾想刘算易低着头口中喃喃自语着,竟真转头走向了院中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背对着众人蹲下身抛开几枚铜钱便开始了卜算,全然不顾众人一脸震惊的模样。

“咦?这位大哥哥要做什么呀?娘说了,不可以在院子里蹲茅房的~”

小姑娘却是奶声奶气的说话了,闻言,众人更是一阵凝噎,狐九娆和于子当即忍不住笑出了声,以至于一路上一直被悲伤的氛围包裹着的埃菲的脸上也终于见了几分喜色。

“大哥哥当然是有要紧事,别胡说八道,小心娘揍你。”

女人说着颠了颠怀里的女儿,将其抱的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