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憾儿起身，移步到扬婆面前恭敬的跪下：“尊主有何示下？”
廖水苏还在主持分红事宜，嗓门儿高得很，气氛也热烈着，更显得扬婆的声音有气无力：“心有大爱，不计细微，你可要做到。”
“是。”唐憾儿一边应着，心里却一惊，觉得自己方才的心事都被她看透了似的，庆幸自己没胡思乱想别的。
扬婆又道：“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咱们这总是落后许多，那些年轻的后生们，有了学问回来的，要好好的用起来。”
“是，您放心。”旁人家的她或许使不上劲，自己家的反正都被推出去好好工作了。
“还有一事，无论我这座上坐的是谁，你都要不忘初心始终如一。”
？
唐憾儿这一惊可不是方才那轻巧的惊诧，立刻就抬头看着扬婆：“尊——”
“嘘！”扬婆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晃了晃，“天机，慎言。”
唐憾儿尚在怔忡间，扬婆站起身来，拿那雀鸰拐杖敲了敲地，转头走了，这次，她没等持空大师一起，而持空也只是望着她的背影，悲悯的神情一闪而过。
“弥陀佛——明王偈——”
..
接下来的时辰，唐憾儿就恍恍惚惚的，思索扬婆那些话的深意。
单从字面理解，她要卸任？寨主难道是个职位而已？想卸任就可以卸任？不是说什么孔雀转世吗？
之前她并未想过这个问题，唯一一回涉及到接近的问题还是上次见扬婆精气神儿不大好，她想如果哪天扬婆老了，这下一任寨主会是怎么选的，当时也只是一想就过去了，也没再问过谁。
看来这次回去得问问唐照秋或是景枫。
毕竟现在扬婆是支持自己的，正因为她老人家的看重，才使得唐家许多产业进展的顺利，万一换了下一任不这么看重呢？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谁知道今后会有什么波折？
不得不早做打算。
这么说来，扬婆这句话也算是提早给她铺路了。
..
唐憾儿东想西想，下面已经开始了斗茶会。
今年新面孔颇多，不过三四年时间，新一代年轻人都起来了，除了个别是去年得过名次的有几分面熟，大部分唐憾儿都不认识，也没怎么在意。
只是，黄素馨自从前些日子跟她聊了些后宅之事，感觉又近了一层似的，这回又主动来撩拨她。
“走，咱们下去转转，坐这多无趣。”
“下去更无趣，我都不认识。”唐憾儿懒洋洋的，靠在座位上不想动。
“昨夜累到腰了？是哪个侍寝的？”
黄素馨荤话张嘴就来，气得唐憾儿推她：“去去去，叫我清净一会儿。”
“走嘛，下去看看，多看看就认识了呀！”黄素馨笑得十分猥琐，“都是嫩苗儿，看中了赶紧掐几个，晚了可抢不到好的了。”
“......”
唐憾儿失笑：“你脑子里总是想着这些事吗？就不......”想说她不干正事，又觉得逾矩了，她又不归自己管，随她便吧。
黄素馨才不在乎她要说什么，拉着人就往斗茶席间乱钻，一边还嘟囔：“平日请你去看戏，你说我捧戏子太低俗，这斗茶会可高雅了吧，就别推三阻四了。”
唐憾儿被她拉的踉踉跄跄的，生怕撞了谁，也只好加快脚步跟上了，罢了，看就看，欣赏美色又不亏。
唐憾儿跟着黄素馨在席间乱转。
“抱元守一通达意，温具涤瓯去凡尘。”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到耳朵里，唐憾儿循声去看，正是阮梅宁。
随即，那些纷纷扬扬的议论接连挤进了耳道。
“快看阮郎。”
“阮郎吟诗了。”
“阮郎温杯了。
“阮郎注水了。”
“原先只觉二郎美，今日方知三郎惊才绝艳。”
“去年我就说三郎更好，你们非不信，现在知道了吧？”
“不是不信，阮二郎那么张扬的美色在前，谁会注意默默无闻的阮三郎呢？”
“就是就是，虽然样貌相似，他们性子可大不同，这阮三郎总是怯怯的，惯不出风头的。”
“他倒想出，也没机会呀，听说阮家主十分在意嫡庶，这位在家怕是不得宠的。”
“怪不得......也是可怜。”
“你觉得可怜，纳回去宠着呀？”
“不要不要，我缺个正夫，亦是非嫡子不要的。”
“哎，又是个叶公好龙的！”
......
小姐姑娘们叽叽喳喳对着阮梅宁评头论足，叫唐憾儿十分替他不平，可自觉没立场说话，硬憋着闭口不言。
黄素馨觉察到她眼神不对，扭头看她：“怎么？你不会真的看上阮梅宁了吧？哎，我记得之前可是连阮岁宁你都不要的，他的相貌可不如岁宁美。”
“岁宁是岁宁，又不是他！”唐憾儿脱口而出，说完尴尬的差点咬了舌头。
黄素馨噗嗤就乐了：“我说什么来着，哪有嫌后宅人多的？前番还跟我说累，这才几天，又看上一个。”
“什么呀？哪里就看上了。”唐憾儿连连摆手，扭头就要走。
黄素馨跟在后面唠叨：“去年你俩眼神就不对劲，这天天在一处工作，一年了都还没勾搭上？你也真是慢性子。”
唐憾儿扭过头来要去捂她的嘴，忽然被一声“唐少主”惊着了，扭脸一看，阮梅宁已经起身，疾走两步过来，冲她抬臂奉盏：
“请您品茶。”
..
唐憾儿听见这一声唤，硬生生站住脚，脸上的尴尬之色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又添上个不失礼貌的笑：“多谢。”
接过来饮了。
阮梅宁伸手接回茶盏，小指仿佛不经意的碰到了唐憾儿的手，惊得她一缩，“少主，”阮梅宁忽然压低了嗓子，薄唇轻启，问了一声，“你那日的话，还算数吗？”
“......”
唐憾儿万没料到他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问这个，脸顿时红了，张了张嘴，愣没说出话来。
阮梅宁将这反应视为婉拒，无奈叹了口气：“梅宁逾越了，再会！”转身回了茶台。
怕是这再会就是再也不会面。
唐憾儿迟疑着，就被黄素馨拖着转到了别的台前：“甭多想了，他是迟早的事。来，你看看这位，邓家的旁支，排行小七，今年十四岁，小是小了些，纳回去养几年就好了。”
唐憾儿不接话茬，默默在黄素馨手上掐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