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瑞珏跪在下首，双手高举着道歉信，黄素馨接都不接，只斥责一句：“你出去，我受不起你的礼！”
黄溪午轻咳了一声，唐瑞珏听懂这示意，于是躬身退了出去，立在门外候着。
屋内只剩下三个大人，唐憾儿再次致歉：“馨姐姐该气，这事怨我，是我没管好瑞珏，才做出这般不顾后果之事。”
黄素馨冷哼了一声，本来不想理她，到底没忍住，呛声道：“哪里是没管好，是管的太多吧，自小过于严格，反而叫人生了反叛之心。”
“阿姐，她是嫡长女，自该——”黄溪午刚想帮忙，说了半句叫黄素馨拦住，“得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谁还没有嫡长女，瞧我家阿苗，自小放着养，也没耽误做少主！我就说不要把孩子逼太紧，非不信！”
黄素馨话匣子打开，说话没个轻重，直接拿两人当做弟弟弟媳训起来。
的确，这话以前她是说过，那时候带着小孩子们串门，唐瑞珏总是在书房待着，不怎么出来玩，于是她就总特意叫黄季临把人哄出来：“去，叫你珏姐姐出来玩！”
其实黄季临只比她小两个月，他觉得这算同岁，不愿意叫姐姐，可他越在意这个黄素馨就越爱拿着个逗他。
于是，每每这时黄季临就红着脸进了书房，结果不但没把人叫出来，他自己也在里面待到天黑，自然，并不是只他两个，往往有唐瑞瑜和其他小厮们在场，该避讳的也要避。
幼时挺好的交情，亦算得上青梅竹马，怎么就到了今日？
唐瑞珏这样做，显然是没把黄季临当回事，压根没想过要怎么安排他，只管自己潇洒。
黄素馨越说越气。
唐憾儿虽然是来道歉的，也不想由着黄素馨训，便解释道：“你也知道我生孩子晚，阿酉他盼了多年才得了这么个女儿，怎能不寄予厚望？先是盼着她长大成人好顺利继任，现在真大了吧，他又觉得不忍心，想要放她出去见见世面，唉，里外由他做了好人，我倒是那不通情理的母亲。”
黄溪午立刻说道：“就是，辛正君这点是不够周到了，只想着自己女儿舒心，不管旁人付出了多大心力。”
他看了唐憾儿一眼，又对着黄素馨继续发牢骚，“阿姐，您可知他家里的事向来不管，只丢给我操劳这些年，现在阿珏又要出去，还得我来收拾这烂摊子，说是对我好，对我器重，还不是拿我挡箭呢？！”
黄素馨没好气：“可不是拿你挡箭嘛！要是他来，我得好一顿训斥，问问他怎么教育的女儿，如今你来，倒叫我没话了！”
“那您就训我出出气。”黄溪午陪着笑，“好姐姐，溪午不怕骂，您别气坏了身子才是，偌大的黄家可都指着你呢。”
“哼！就知道哄人！”黄素馨白他一眼，“出嫁的男儿泼出去的水，还不是帮憾儿做说客来了。”
“我哪是帮她呢？我是替咱们黄家气不过，白白叫季临受了委屈，我这做舅舅的岂能坐视不理，可不得亲自过来嘛！”
黄素馨闻言对帷帐后面喊了一声：“阿季出来，你舅舅哄你来了！”
原来黄季临一直都在旁听？
黄溪午哭笑不得，就见黄季临垂着头，挪着小碎步走出身来，又不肯近前，只远远的又站住了。而邓同就跟出来站在他身后，没什么好脸色。
黄溪午立刻起身冲他们招手：“姐夫请坐下慢慢说话。阿季过来。”
黄季临又往前走了两步，再次站住。
黄溪午暗暗叹口气，没再逼他，问了一句：“阿季，想必你在后面是全听见了的，咱们也不避讳了，这事是阿珏不对，但既已发生，多说无益，现在当着长辈的面，问你一句，你是个什么打算？一切听你的。”
黄季临终于抬起头，看看黄溪午，又看看唐憾儿，再去看一眼黄素馨，又扭头去看自己父亲。
邓同立刻说道：“别看我，若是叫我说，定然让你毁约另嫁，不对，毁约的明明是她们！”
唐憾儿接过话来：“姐夫先别恼，听听孩子怎么说。阿季，若是你愿意等，咱们婚礼照常，先办也行，等阿珏回来办也行，无论如何唐家必定八抬大轿迎你进门；若是你想跟着也可，只是山高路远不比寨子里舒服，路上大约苦一些，到了那头，我会安排人照料你住下，不叫你委屈。”
这话说的很明白了，几条路摆在眼前，他只要选一条就行，不论唐家亦或黄家都会尽量安排的好好的，不至于真苦了他。
可是黄季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先是沉默不语，后来就欲言又止，总之叫人琢磨不透。
黄溪午见他始终不肯说话，又帮着劝：“阿季，你到底有什么想法，只管说出来，我和你唐伯母都是看着你长大的，并非外人。”
到最后，大约是见再也拖不过去了，黄季临才下定决心似的长出了一口气，闭了闭眼，对着唐憾儿开口：“伯母，请瑞珏姐姐进来吧，我有几句话想问清楚。”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称呼“姐姐”，不过几人都顾不上吃惊这个，赶紧先叫唐瑞珏进门。
“季临，是我做事不周，是我的错。”
唐瑞珏进门先认错，态度看似诚恳，只是黄季临似乎根本不在乎她的道歉，只是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事到如今，说什么对错，当着父母长辈的面，我只想问几句实话。”
“请讲。”
“你想要出去读书我能理解，我自己有时候也挺想出去转转的......”
“阿季！”邓同拦住他的话头，他的家教不允许儿子说出这种不体面的话来。
黄季临并未因为邓同的阻拦而停下，继续对唐瑞珏说话：“你想出去可以，只是，你这不是一天能做成的事，远了不说，两家是今年春天订的亲事，当时你定然已有这个打算了，为什么不拒婚？”
“我——”唐瑞珏噎了一下，“我并未想过，我还是愿意......的......”似乎怎么说都不对。
“你不必骗我，都这时候了，假话也没有意义，我能感觉到，你并不喜欢我，所以，你没拒婚不是因为真愿意和我在一起，只是不想因为拒绝而引起父母的注意，只有装作一切都配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另作安排，所以，我不是你的选项，而是你最好的挡箭牌。”
黄季临一针见血。
唐瑞珏十分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