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同在婚宴上到底没明着闹，可回家后，他就忍不住了，对着黄素馨唠叨：“若不是瑞珏一走了之，哪会像今天这样叫人没脸，她家老大不在，老二先结婚，倒扔着季临不管，怕是旁人都在背后看我们黄家的笑话！”
黄素馨累了一天，也没有耐心哄他，挺没好气的：“行了，走都走了，反正婚约还在，拖几年罢了，说这些做什么。”
“我倒不想说，可我替季儿委屈！”
黄素馨才要嫌他闹，就见黄季临自门外伸进半个头：“母亲父亲你们别吵了，我早说过不难过，你们怎的总不信？”
邓同紧皱着眉头：“这是信不信的事吗？是你成了个笑话，咱们黄家成了笑话！瑞珏她去年就没回来，今年这又没动静，你怎的这么心大？！万一她不认账了，以后你可怎么再嫁？”
黄素馨听不下去：“你少说几句！”
黄季临见不得父母争吵，索性走进门来，一边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个物件给他们看：“方才席上我趁人不注意去找瑞瑜了，喏，她送我的。”
“......”
夫妻两个齐齐闷了一下，随即就听邓同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喊了一嗓子：“她才十一就戴铃了？！”
“嘘——你是想叫人都听见？”黄素馨瞪他一眼，立刻又压低声音问黄季临，“儿呀，你可别拿这事开玩笑，你和瑞珏迟早是要结婚的，怎么能，怎么能——你——”
一向性情开朗的黄素馨难得有说不利索话的时候。
邓同不管这么多，伸手就要夺，黄季临立刻缩回手，宝贝似的塞回袖袋，并且还往门口退了两步。
“你站住！”邓同喝一声。
黄季临本来是要跑的，闻言停步在门口，心虚地嘟囔几句：“凶什么？早知道不给你们看了。”
邓同奔过来把门反锁了，而黄素馨终于再次强逼静心，开口问道：“还不快说，你这怎么拿到的？”
黄季临无奈：“我说了瑞瑜送的呀。”
“胡闹！”邓同又喝一声，转而又阴阳怪气，“唐家人还真是有意思了，大小姐跑了，四小姐私相授受......”说到这，他顿了一下，一下子想到了什么，脸上呈现了惊恐的神色，一时间结巴起来，“儿呀，她她她......
瑞瑜莫不是故意的？假装送你这个，再败坏你的名声，说你闺阁之中待嫁之身竟私下收人铃铛，哎呀，这......传扬出去女儿家不过是多情罢了，你的名声可怎么办？你若名声坏了，便再也嫁不了瑞珏，她便可名正言顺将你抛弃，这下不是她负心薄幸，倒是你水性杨花......哼！她们姐妹两个定然是串通好的，好歹毒的心思！”
“......”黄季临愣愣的看着自己阿爸，若不是自小认识唐瑞瑜，他都快信了，这逻辑居然还挺通顺？
黄素馨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息事宁人般劝道：“行了阿同，回去休息吧你！季临有话和我说就是，可别再招你阿爸了。”
邓同也知道自己大约是想多了，毕竟唐家人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不至于的，于是鼻子里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黄季临也觉得再僵下去邓同能气出个好歹来，赶紧解释几句：
“之前我就说过想嫁瑞瑜嘛，你们非不信，其实我和她自小就熟悉，性情相投，不是阿爸你别又瞪我——我那时只是觉得她投缘而已，没做出格的事，若不是瑞珏阿姐先一步走了，我不会生了这心思的。”
黄素馨立刻追问：“所以，是你先生了心思，不是她撩拨你？”
这很重要，这将意味着唐瑞瑜是个趁乱打劫的“小人”，还是个仗义承情的“良人”。
“是我，母亲。”
黄季临语气越发郑重起来，他也不希望自己母亲父亲对他喜欢的人留有不好的印象，又进一步解释，“当时瑞珏阿姐要走，我那一刻才觉得像松了一口气一般，瑞瑜的名字才从心头浮起，我也是才明白自己的心思。”
听他一口一个“瑞珏阿姐”，急着摆明身份，这还是当初那个非不承认自己小的季儿吗？
黄素馨无奈点点头：“嗯，那后来呢？”
“后来秋祀大典上我见到瑞瑜，主动问了一句，她说回去想想，再然后就是拜年的时候又见到，她说‘好’。”
这样简单的两句话就将自己和唐瑞瑜定情的事说出来，仿佛很简单很顺畅一般，只是为了叫长辈放心罢了，其实那时候他每天过得百爪挠心一般难熬。
......
正是去年，唐瑞珏离开之后的那个秋祀大典，是毕闻霁暗戳戳对孩子们宣传招生的时候，是唐憾儿他们忙着宣布成立壮锦织造厂的时候，亦是彭琦突然回来引起了不大不小的轰动的时候，没人注意到人群中的黄季临小心翼翼的往唐瑞瑜那边挪。
挪到一半他就不好往前走了，小姐们挤成一堆，人多口杂，实在不方便，他自高台往西侧数，数到第七棵扁桃树站在其背阴处，叫贴身小厮阿言去传口信。
阿言也不能公然找唐瑞瑜，他是先找的唐四小姐身边的丫头阿葳，冲她捏起手指比了个七，阿葳自小也跟着一起见过多次，早就熟识，一见这手势，立刻去寻人群里的唐瑞瑜，冲她比了同样的手势。
彼时黄季临等得惴惴不安，他们这并不是第一次相见，可从没有像这次这般怕唐瑞瑜不来，可是，心里又仿佛怕极了她来——
怕的是她来了自己怎么开口，怕的是自己开口了她会是什么反应，怕的是她会不会拒绝自己，怕的是她不但拒绝了而且从今后两人连朋友都做不成，怕的是......
“季阿兄！”
唐瑞瑜的声音脆生生的，在喧闹的民声中显得那么清澈，那一刻万千嘈杂皆成默语，只有她这一声唤直愣愣闯进了他的耳中，直达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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