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们说话时，徐潮侗的嚎叫声已经越来越小了，元梨收起表情，看着徐客西收起鞭子还给她。
徐潮侗已经晕死了过去。
“你可以杀了他。”
元梨不带一丝感情，像是让他切西瓜一样说着。
徐客西摇头，他扯动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你们天界的神仙不能决定我们凡人的生死。”
元梨愕然地看着他，有些意外他说出这番话，或许是八姐在她耳边唠叨太多遍了，连徐客西都把这套说辞给学过去了。
她看了看躺在地上伤痕累累的徐潮侗，又看了看面前终于有了一丝少年气的徐客西，不知道为什么，想抱抱他。
她主动张开双臂，是拥抱的姿势，矮了她半个个头的徐客西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接了个满怀。
原来朋友，是这种感觉。
元意没关心两人的动作，她称职地做着擦屁股的工作，给晕过去的徐潮侗检查身体。
她知道，尽管她不说，元梨还是会治好他的，做这一切只不过是给徐客西泄愤。
不一会，元梨低下头，凑近他的耳朵边，“我知道，你的原计划是要屠了徐府满门。”
那双薄凉的桃花眼因为极致的愤怒，带着令人心惊的红血丝，提起“屠满门”时眼神越发让人发颤，但她表情没有一丝波澜，只当这是清清浅浅的一个问话。
这回轮到徐客西吃惊，他以为他瞒得很好，直到现在更是不知道在柜子里元梨按下额头又是看到了什么，没想到元梨看似冲动地冲去柜子拿下徐潮侗，却是做了周密的打算。
他本想摇头，却突然意识到脖颈一疼，脑子开始眩晕，紧接着也倒在了地上。
“啊！”元意闷叫了一声，她才治好徐潮侗，并且清除了他的记忆，还没来得及站起身，就见旁边又倒下了一个。
“元梨，你这是？”
元梨看起来很冷静，她动了动拥抱得有些久的手臂，声音有些沙哑，“我想把他带走。”
“带哪里去？”元意觉得元梨有些不对劲，没敢直接反驳，只是小心翼翼地问她。
“八姐，不能把他留在徐府。”元梨抿了抿唇，是认真地思索，“也不能把他留在凡界，有着亲缘关系的家人尚且对他如此，更遑论无缘无故的其他人。”
元意很想插一句，他对于你，不也是无缘无故的吗？
唉，但这会不能这么针锋相对，得顺着元梨才是。
她话说出口，就有些无力了，“凡人的生平记载在冥界生死簿中，你要把他带离凡界，得去找那阴晴不定的鬼王才行。”
她说这话的本意当然是劝元梨知难而退，但元梨是谁？天性乐观，是最为不服输之人，脾气倔起来几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一拍板，就是要去冥界，改写生死簿。
说干就干，眼见人都跑到门口了，元意要追，不小心被绊了一下，右手就抓住了还来不及飞出去的群角，“你给我回来!”
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别说你是天界公主，就算是父君到那里，鬼王都不一定会给上几分薄面。这件事情本身就占不上理，没有将凡人直接带离凡界的道理。”
元梨靠着门，扶起还摔在地上口若悬河的元意，“哦，我知道了。”
“你别想了，这是六界规定。”她扶了扶发髻，开始语重心长地劝说，“再者说了，你助人为乐这件事，谁都会支持，可说句难听的，这个世界上这么多人受委屈，比他更委屈的也大有人在，你不可能都尽善尽美地安置好。”
“我想到了!”
“什么？”
元梨压根没听那些话，她激动得对着元意笑，“我们可以找九哥。”
“九哥……”元意美目微睁，“九哥？”
元梨点头，觉得自己的想法完美无缺，“九哥不是收养过很多凡界小孩，至于徐客西，他肯定也有办法的。”
元意觉得元梨是病急乱投医，根本就是疯了。
九哥天冶，被封为东王，镇守东天门，只是他脾气怪得很，从不与人打交道，而恰巧地是，元梨又被交给天冶带过一阵子。
也不知是不是那时候给带歪了，一个病秧子愣是被带得天天要往外跑。
前些年听闻他在东天门收了些少男少女作为徒弟，父君问起来，还说他们已是天界中人，自可以留在天界修习。
这样一说，九哥说不定还真能收下徐客西。
元意看着昏迷躺在地上的徐客西，要是只有这些，她大可以不用捏这把汗。
前面说了，天冶脾气怪异，更是有训练方式残酷的传闻。他收养的那些少男少女不知为何，人数一年一年从未稳定过。
但元梨心里是没有这些的，他是整个天界唯一能和九哥开上两句玩笑的人，那些风言风语的传闻她也从没听过。
元意还想再劝，元梨却已经将徐客西收到了袖子里，她转身看向欲言又止的元意，“八姐，你也答应了吧？”
元意最终还是点头。
元梨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徐潮侗，徐客西耍鞭子的力道控制得还不错，徐潮侗身上的伤乍一眼瞧上去什么也没有。
如果让元意听到她这些想法，她肯定会回以冷笑，可不是嘛，这小子竟然还会制造假象，实际上鞭鞭都直冲要害，内伤可严重多了。
元梨本来都想再踩一脚跟死猪一样服下元意喂的丹药睡得可舒服的徐潮侗，但元意看不过去，她还心烦要不要告诉元梨九哥的事情，只想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先走吧！”
“诶，八姐!”
两人风风火火地又离开了凡界。
从魔界到凡界，来时需用咒语打开界门，但回去时只需挤出一滴血，界门自行打开，会将她们传到魔界随意一个地方。
好巧不巧地，她们就到了主城城门口。
元梨看着城门口，还是那两个看守的士兵，但明显气氛没有那么肃穆了，“还以为可以跟程姐姐道个别呢。”
元梨万般感慨，元意不接招，“回天界吧。”
元梨一瞬，回忆起被元意不打一声招呼就拉她走，才想起秋后算账，她抱着胸，“哼，回去就回去。”
正好从魔界回来，可以从东天门进。
她们一路进了东天门后那座辉煌的宫殿，元梨不客气地挥退了侍女自己扯开嗓子喊着“九哥”。
元意和天冶的关系只是近年跟着元梨走动才亲近了些，但她统共也没讲过几句话，就连内殿都没进过。
“听到了。”一头戴白玉冠束起了长发，只着里衣的男子大咧咧从内室跑了出来，他的眉眼修长俊朗，若稍稍打扮，必是一位佳公子。
但天冶就是毫无形象地冲了出来。
他一把抓住元梨的手，就想带她进去。
元梨没应，挣脱开束缚，不紧不慢地笑道，“九哥，我今日不来看你排兵布阵，我给你呀，找了个徒弟。”
元意的眼皮子跳了跳，她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办得实在不妥。
“你竟然去了凡界？”天冶没问是谁，什么人这种问题，而是讶异地看着他这个从小被限制在天界范围活动的妹妹，拨弄着她头上的铃铛，“你偷偷去的吧？”
元梨被拆穿，也不慌，她“啪”地打开天冶在她头上拨弄的手，开始倒打一耙，“九哥你冤枉我，我是在魔界捡到他的，想着或许是个可怜的少年，便来请你收养他。”
天冶被拍开手，还是笑眯眯地，“行，我收了他。”
元梨一挥手，徐客西静静地躺在地上。
她抱着手臂，郑重地请求，“他就交给你了。等他醒来后，也别告诉他关于我的任何事情。”
“我会抹去他在凡间的一切，这里当然也包括你。”
元梨对天冶是绝对放心的，她挥了挥手，就准备带着元意撤了。
“阿梨啊，你不打算等他醒来吗？”
元梨头也没回，“不等了，反正他也要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