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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被撞开。

阿溪在正前方开路,后面似乎抬了个人。

“军医!军医!”

看着这般场景,柳禾只觉心口一紧。

她屏住呼吸朝那人一看,瞬间捕捉到了战甲上那抹熟悉的水墨山川。

是长胥川……

顾不得双腿还有些不便,柳禾忙提着衣角跑了过去。

男人躺在简陋扎起的临时担架上,面庞毫无血色,胸口处插着一支箭。

鲜血打湿了战甲和衣襟,淅淅沥沥流了满地。

而且那血……

不是正常颜色,而是异样的乌青色。

箭上有毒。

将长胥川交给了军医,阿溪急得眼眶通红,忍不住咒骂发泄。

“那群王八羔子玩阴的!竟然假扮五殿下引我们前去,还对殿下放暗箭……”

柳禾一愣。

原来是这样才受伤的吗……

回想起长胥川说过的话,柳禾自然知晓他有多维护这个初上战场的弟弟,如今甚至不惜舍命相护。

拔箭过程异常凶险,鲜血飞溅。

柳禾并几个军医费了半天力气才帮他止住血。

再看长胥川此时的模样,面色苍白,气息奄奄,没有半点好转的迹象。

几个军医轮番把脉,却没有一个知晓他中的是什么毒。

不知毒性,便无法对症下药,无奈之下也只能先熬些基础的药来吊着气。

“柳姑娘……”

一声轻唤。

柳禾下意识回头,见阿溪正眼窝通红地盯着自己看。

起初他似是有些犹豫,到底还是咬牙开了口。

“方才我在殿下怀里发现了这个,我猜……他应该是想回来之后拿给你的。”

柳禾把东西接过来,垂眸看去。

只这一眼,却让她愣在了原地。

那是——

一小盒做工精致的胭脂。

怪道他昨夜会突兀地问她那句,你喜不喜欢胭脂。

心口似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上,柳禾下意识捏紧了手中之物,看向一侧双眼紧闭的男人。

长胥川……

快点醒过来吧。

听闻四哥受伤的消息,在外巡防的长胥墨立马火急火燎赶回来。

少年额角青筋隐隐,黑眸里布满了血丝,可见来时一路上早已急疯了。

来时已有人告知,是沙邦人扮作他的模样才引出了四哥。

此事不能全然怪他,可他却还是却止不住的自责。

见他急匆匆要往里闯,柳禾忙将他唤住。

“长胥墨!”

少年的脚步格外听话地顿住了。

柳禾上前去,轻声提醒着。

“眼下不是伤心的时候,沙邦人已知晓四殿下受伤,定会趁此机会一举反攻,不能大意。”

少年双拳紧握,沉默不语。

他知道她说的对,沙邦人眼下随时会来犯。

如今上胥驻沙邦主帅重伤,所有担子便也尽数压在了他一个人肩上。

见他如此,柳禾自是有些心疼,默默拉住他的手给予着无声的安抚。

少年紧蹙的眉头稍稍舒缓,顺势将她带进了怀里。

“四哥这里就辛苦你了……看好他。”

柳禾轻声应下。

“放心,我一定好好守着他。”

少年拥住她的手臂渐渐收紧,好似有千万种情绪交织,却又什么也说不出。

半晌后。

他恋恋不舍地从她颈窝间抬起头,深深看了她一眼。

“我得走了,去加固防线。”

那一刻——

柳禾似乎看到了少年一夜之间的成长。

目送长胥墨远去后,她只觉心下一阵怅然若失。

奈何此时根本无暇哀哀戚戚,更多棘手之事随之而来,让人心乱如麻。

长胥川高烧不退,难倒了整个伤兵营的军医。

什么法子都试过了,却不见半点用处。

趁着军医们在外商量的空档,柳禾一遍遍拿湿帕子给他物理降温,试图舒缓些。

俯身去换水时,身后却传来了一声呢喃。

是长胥川在说话!

以为他清醒了,柳禾惊喜回头,却后知后觉意识到是他高烧之下说的胡话。

“母妃……”

柳禾一愣。

伤病予人以痛苦,也将人带回到了最原始的状态,第一反应是要母亲。

昏睡之间。

男人唤个不停,像是在撒娇,声音却越来越轻。

“阿峦……好疼……”

柳禾只觉自己心尖一软。

都是血肉之躯,受了伤怎么不会疼呢。

所谓笔下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将军,哪一个不是尸山血海里拼杀出来的。

作者赋予将军以无上荣光,却忘了他也是人。

将军,也是会疼的。

柳禾略略犹豫,却被意识昏沉的男人死死拉住了袖口。

“母妃……”

虽说占人便宜不好,可她到底还是轻声应了。

“母妃在……”

柔软的掌心拂过他的面颊,像母亲对待自己的孩子般温蔼,试图以此慰藉他的无助。

面对着少女的安抚,长胥川下意识将她抱紧,说什么也不肯松手。

怕扯到他胸口的箭伤,柳禾自是不敢动,只能一边轻声应答一边任由他抱着。

直至男人再一次沉沉睡去。

……

当天夜里。

沙邦人果然打来了。

长胥墨率兵匆匆迎战,军营内可以清楚地听到两军交战之声,可见应是离的极近。

数日之间,境况已迥然不同。

柳禾心悬到了嗓子眼,再加上记挂着长胥川的伤势,几乎整夜不曾合眼。

天明前夕。

长胥川又不对劲了。

男人依旧高烧,身体却在发冷颤抖,嘴唇一片青紫色,看起来情形格外紧急。

柳禾怕他痉挛间咬到舌头,又来不及找东西,情急之下把自己的手腕递了过去。

行动早已不受控制,长胥川一口咬住了她的腕。

饶是已做好了心理准备,柳禾还是忍不住疼得倒抽气,找人去唤了军医,自己生生受着。

腕间已疼得麻木,齿痕附近鲜血淋漓,染红了男人的唇,也流入了他的口。

不知过了多久,长胥川渐渐平复下来。

见军医正围在床前把脉,柳禾依旧不敢离开,自己将手腕草草包扎。

忽听一声惊呼。

“怎会如此……”

她心跳一滞,忙屏气凝神仔细听着。

几个军医窃窃私语,声音压得很低。

“半个时辰前我还为殿下把过脉,前后反差怎会如此之大?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可脉象中已无毒了啊……”

几人面面相觑,皆像是在自我怀疑。

低头看去,四殿下的面容的确恢复了些血色,不像是回光返照要不行了的征兆。

人群外。

柳禾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自己草草包扎的手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