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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渐暗,疏星高悬。

眼瞧着长胥祈细嚼慢咽吞下最后一块她爱吃的点心,柳禾忍不住小声提醒。

“时辰……差不多了。”

男人动作一顿。

分别在即,他做出了今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出格之举,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身子有些僵硬,柳禾一动不动,更不敢回抱。

时间流逝,他却始终没有松手的意思。

她又忍不住提醒。

“再不走,宫门要关了。”

男人依旧不动,拥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了几分,似是生怕自己一旦放开手,怀中之人便会瞬间消散不见。

“长胥祈……”

这个称呼无用处,柳禾索性换了一种。

“太子殿下,”语气收敛几分,满是认真,“时辰已晚,该放我出宫去了。”

一声太子殿下,成功让男人的怀抱有了松动之意。

温软的身体离开怀抱,好似有什么重要之物也跟着从他骨血中抽走。

长胥祈目送她离去,好似在看一阵抓不住的风。

良久后。

男人缓缓回神,见桌上多了件东西。

此物他再熟悉不过。

当初他曾亲手将它送给自己的心上人,将自己的底牌和心事尽数交给他的小柳。

是那块白玉龙形佩。

可如今,她却将此物默默还给了他,像是要彻底割断从前与他的一切关联。

长胥祈缓缓合眼,心尖翻涌着说不出的悲涩。

“太子殿下……”

一声轻唤,将他从意念中强行拉扯出来。

“陛下有请。”

深吸了口气,长胥祈回身出门,神情间依旧淡然如玉,令人看不出半点异样。

上宸宫。

迎着座上男人威仪万千的目光,长胥祈轻撩衣角,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儿臣参见父皇。”

长胥承璜靠在龙椅上,漫不经心地询问着。

“见到人了?”

长胥祈缓缓垂下眼帘,终究还是没有隐瞒。

“……是。”

下一刻,一支金色竹令自上方跌落在他脚边,随之而来的还有皇帝慵懒威严的命令。

“杀了吧。”

长胥祈身子一僵,没有将金竹令捡起来。

“怎么……舍不得?”座上的男人似有讥讽,面无表情道,“再问你自己一次,那太监是何人?”

不染纤尘的白衣被攥出了褶皱。

“他是……”每个字都说得格外艰难,“南瑶后裔,妖女……之子。”

长胥承璜似是还算满意,缓缓合眼。

“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老三的踪迹,赶在他自成一派之前将玉玺拿回来,必要时刻以这小太监作饵,也不是不可。”

“……是。”

“下去吧,”长胥承璜摆摆手,眉眼间似有倦乏,“你母后今日醒了一刻,受不得吵闹。”

长胥祈缓缓起身。

行礼离去的前一刻,他忽然顿住了。

“……父皇为何这般忌惮南瑶?”

这个埋藏在心底已久的疑问,到底还是被问了出来。

长胥承璜沉默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开口。

“这江山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是无数上胥人用性命堆叠处的尸山血海……而你我要做的,是守住它。”

皇帝仰首轻叹,似有疲惫。

“身居储君之位,总要放弃点什么……”

当年他为肩负起皇兄留下的重担,不得不放弃了与佑枝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外敌强悍,家国不宁。

从闲王变成皇帝,远没有想象中那般简单。

为了将佑枝扶上皇后之位,他几乎竭尽全力,也是那些年唯一的一次叛逆。

付出的代价,自然也非常人所能及。

如今……

他不想看到自己的儿子重蹈覆辙。

……

出了东宫,柳禾一路往宫门去。

隔了老远就瞧见长胥砚依旧等在远处,身姿笔挺如劲松,却在夜色中披了层霜。

她一怔,忙加快脚步朝他跑去。

“你怎么还在?”

答应了长胥祈后,她知晓会在宫中耽误久些,便已叫人来让他先回去了。

长胥砚抿了抿唇,静静看着她。

“怕你难过,想等你一起走。”

他知晓她曾与太子有些过往,恐她入宫后瞧见什么暗暗伤怀,不放心她一人而行。

男人宽厚的大掌轻轻牵住了她的手,粗粝的茧令人心安。

“东西找到了?”

柳禾低头看着顺手拿出来的匣子,轻叹一声。

“找是找到了,但是打不开,这东西连锁眼都没有……”

晃动时依稀可闻内里之物的响动,能让她笃定这匣子里装的不是丢失的玉玺。

回到禁军亭。

柳禾第一件事便是将匣子拿给符苓看。

他与姜扶舟在南瑶时便已相识,这些年里二人多次交手,兴许会知晓此物如何打开。

迎着少女期许的目光,符苓正要缠闹几下才肯做正事,转眼却对上了长胥砚满是警告的黑脸。

……啧,没劲。

美人慵懒接过了匣子,随意摆弄两下便迅速认出。

“是纯阳匣。”

好奇怪的名字。

柳禾凑近了些,仔细研究着这看似全无机关的封闭匣子。

“你知不知道要如何打开?”

这里面装的,兴许正是她要寻找之物。

看符苓的神情,肯定是知晓开启匣子之法的,可不知为何,他却欲言又止。

看不惯这副遮遮掩掩的模样,长胥砚忍不住抱起手臂。

“有什么不能说?你心中有鬼?”

有他爹的鬼。

符苓侧目瞪了他一眼,怒意隐隐。

生怕二人互看不顺眼吵起来,柳禾忙横在他们之间,好说歹说压抚下了。

“纯阳匣子,唯南瑶纯阳之血可开,不过……”

符苓顿了顿,似有些为难。

“南瑶以女为尊,皇室男子本就稀少,后遇亡国,皇室中人如今更是死伤殆尽,如今唯一能开匣之人便只剩了……”

话至此处,符苓又是一哽。

这匣子,如今唯长胥疑可开启。

可旁人不知他这徒儿与她关系如何,他又哪能不知,只怕她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老三?”

无视了符苓的欲言又止,长胥砚毫不顾忌地点出了这个敏感至极的名字。

柳禾一愣。

长胥疑与南瑶有关联,此事她竟是第一次知晓。

怪道生下来就被皇帝关在冷宫,原是因为这孩子是天下忌惮的南瑶国血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