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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胥祈一路跌撞。

方才他已听父皇身边的宦官解释过了。

父皇今日之举是为小柳假死堵住众口,再暗中抹掉记忆,留了小柳的生路。

因太监身体有缺,排毒之术甚是轻易,只会损伤记忆,不会伤及性命。

可若是女子,体内之毒排不出……

他止住思绪不敢再想。

床榻上的人儿安安静静,肌肤细腻皎白,宛如上好的瓷器,也同样少了些鲜活气。

长胥祈再也控制不住,上前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身后几人恐生意外,也跟了过去。

“太子殿……”

“不许过来!谁也不许过来!”

竹影有些无策,求助般地看向皇帝。

“陛下,这……”

瞧太子殿下这架势,若不尽快寻到法子将小柳公公救回来,只怕连给她殉葬的心都有。

长胥承璜敛神细看,若有所思。

这个长子哪里都好,唯有一点不妥,便是从小到大都太过内敛,从不曾行差踏错,乖巧得像个假人。

他还是第一次见太子失态。

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长胥承璜抿了抿唇,沉声吩咐。

“传医师。”

柳禾瞬间警觉。

医师若来给她把脉看出并未中毒,老皇帝心中忌惮未消,岂不麻烦了。

正想着,有什么东西忽而滴落在了脸上。

温热,晶莹。

他哭了……

实在不忍见长胥祈如此,柳禾顺势轻吟一声,抬手在泪珠滴落的面颊上挠了挠。

抱着她的男人愣住了。

“小柳……”

她醒了吗?

柳禾故作虚弱睁眼,懵懂看向周围。

不是下毒让她失忆吗,这个好办。

她先忘给他们看就是了。

逡巡的目光猛地撞上了一袭明黄,男人犀利威严的目光惹得少女猛地哆嗦一下。

“那老头是何人……”她故作怯生生,缩进了长胥祈怀里,“他看起来好凶……”

长胥祈一愣,下意识将她抱紧。

怀中温软的触感将他整颗心填满,半刻都不舍得放开。

此话一出,众人震惊。

这太监……

不,这姑娘竟敢直呼陛下老头。

敢说出这话,要么是活得不耐烦了,要么是真把前尘往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长胥承璜满脸黑线,忍了再忍。

“你说谁老头?”

小人儿瞬间打了个寒颤,眼窝红红,泪光盈盈,看起来无比娇弱可怜。

指尖牢牢抓住了身前的白衣,似已将此人视作溺水时唯一的浮木。

“他真的好凶……他是不是要杀我?”

心腔已被失而复得的惊喜灌满,长胥祈哪里顾得上其他,只知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抚。

“不杀……谁也不会杀你……”

语罢不等任何人反应,长胥祈已定定抬头。

“儿此生从未有过奢望,也不曾向父皇提过任何要求,如今只这一件,望父皇恩准。”

迎着长子炽然的目光,长胥承璜冷冷淡淡瞥了一眼。

“若朕不应,你又当如何?”

他原以为这个儿子又会像平日里那般,温声软语,对自己好言相劝。

却不曾想,竟眼睁睁看他握紧了剑。

“若父皇不应,”长胥祈顿了顿,眸光果决,“儿便亲自带她杀出去。”

紧接着是良久的沉默。

众人所不察之时,长胥承璜略略挑眉。

太子自小便任储君之位,多年来不可谓担不起,唯独却少了些狠劲。

是个君子,唯独不是杀伐果决的政客。

今日这一发狠,倒是让他有了些储君样子。

虽然……是为了个女人。

长胥承璜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失败。

“来人……”

话音未落,却被打断。

“陛下,”竹影缓步上前,躬身行礼,“皇后懿旨,送太子殿下与小柳姑娘入阳华阁休憩,上宸宫任何人不得靠近,亦不得入内。”

长胥承璜拧眉,不确定般追问一遍。

“皇后说谁不得靠近?”

“上宸宫,任何人。”

“……”

明晃晃是在针对他。

不过是吓唬吓唬孩子罢了,佑枝怎么当真了。

身体被长胥祈稳稳抱起,余光中瞥见了皇帝欲言又止的表情,柳禾心下窃喜。

她喜欢当关系户的滋味。

阳华阁。

将抱了一路的人儿放到榻上,长胥祈的动作轻了又轻,宛如她是件精致易碎的瓷器。

他怕极了她回光返照,下一刻就要离他远去。

“可有哪里不适?”

绞尽脑汁也没想到自己哪里不适,柳禾紧拧着眉,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般反应却惹得长胥祈更紧张了。

出门吩咐了两句,他迅速回到她床边。

“小柳……”他轻声开口,小心翼翼试探着“你……可还认得我是谁?”

拿不准附近有没有皇帝的眼线,柳禾故作愣怔摇了摇头。

“你是谁……”

男人瞬间深情款款,轻轻执住了她的手。

“是你夫君。”

柳禾:……

就知道,太俗套了。

她咬紧下唇,向后缩了缩。

“我没有夫君啊,我好像……是个寡妇。”

长胥祈闻言面色微变,却仍强行保持淡定。

“我是……续弦。”

越看他越觉好笑,柳禾垂下眼帘强忍笑意。

门外传话适时打断了尴尬。

“殿下,医师来了。”

眼瞧着提着药箱的老头要来给她诊脉,柳禾自是不肯,抗拒了两下长胥祈便也妥协了。

“张医师,借一步说话。”

似是低估了她如今的听力,二人并未走远,只隔了屏风压低声音交谈。

自然被柳禾听得一清二楚。

长胥祈询问张医师可否有女子引毒之法。

张医师支支吾吾了半晌,到底还是没敢隐瞒。

女子引毒与宦官不同,需在合欢之时以内力催动,将女子身上的毒引入自己体内。

柳禾原本翘着二郎腿听得正欢,动作忽而僵住了。

怎么又要……

她爬起来要跑,恰好见长胥祈已辞了张医师缓步绕出,二人目光撞了个正着。

“去哪儿?”

男人缓缓蹙眉。

柳禾尴尬僵住身子,正欲编瞎话解释时却已被他打横抱起,重新放回了床榻上。

阳华阁的门都被关得严丝合缝,虽能避免皇帝的人进来,她却也没处可逃。

更何况……

张医师能告知长胥祈,皇帝肯定也已知晓此法了。

若是什么都没发生她便恢复了,只怕老皇帝也不相信这一出戏,还会再来试探第二次。

这倒是有些棘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