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顾言舟其实早就知道他那些不堪的过往了，只是一直没有告诉过他，而是从始至终坚定的陪在他身边。
告诉他，他很好，一步步的带他忘记曾经的那些事情。
他最不堪，最不愿意在他面前提及，最不想让他知道的那些事情，其实他在很早以前就知道了，早到他还没有喜欢上他的时候。
他居然曾经还因为这些事情想要逃避，迟迟不敢对他表明心意。
多可笑啊……
他当初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无论何时，那个人都会接受他的一切，坚定不移的留在他身边。
爱本就不完美的他……
纪玄易缓了好一会儿，才颤抖着手将地上的护腕捡了起来。
期间卡在护腕内侧的一张字条轻轻的飘了下来，被纪玄易抬手接住。
他小心翼翼的将叠得整整齐齐的字条打开，里面用熟悉的字迹写着一句话。
殿下，新年快乐。
是顾言舟写的，这是他当初为他准备的新年礼物。
原来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纪玄易盯着纸条看了许久，泪水慢慢的湿了眼眶，模糊了眼睛。
他抬手盖住眼睛，心里百感交集，但最后到嘴边都转为了一句呢喃。
“言舟……”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经的誓言，明明他之前从未违背过，可为何上天还是要伤害他所爱之人。
那如今的结局，又算不算是因果轮回？
……
那天纪玄易将自己关在招雪院，将顾言舟房间里的每一寸地方都翻找了一遍，然后再小心翼翼的摆回原位。
旁晚时，他坐在走廊旁的台阶上，怀里抱着一个小盒子，里面装满了一封封放得整整齐齐的家书。
那是在床边柜子的最底层里找到的，里面都是他之前不在时，顾言舟收藏的信。
纪玄易就这样沉默的坐在那里，慢慢的将每一封信都拿出来拆开，仔细的看完后又折回原样放好。
纪玄易看到最后，所有的信都被好好的保存在这里，唯独少了最后那一封。
若是信没有被人半路截走，若是他遵守承诺按时回都城，顾言舟就不会被骗着离开都城，也就不会有后面这么多事情。
归根结底，还是他的错。
是他没有保护好他。
纪玄易将所有信重新放回盒子里，坐在原处望着院子里的树走了神。
他不在的那些日子，顾言舟是不是也会像这样，一边看着家书，一边数着日子等他回来？
那时他没有收到信，又见他迟迟没有回来，会有多难熬？
一阵晚风吹过，不远处的树上，雪白的花瓣随风飘舞。
纪玄易垂眸，就看见有几片花瓣落到了他怀里的盒子上，还有一片刚好卡到了他的手绳上。
他抬起手仔细的看了看，嘴角下意识的露出一抹苦笑。
他突然想起了那日灯节，顾言舟对他说的话。
“这个是可以保平安的，只要两个相互牵挂的人一直戴着，那他们不管分开多久，总会再次相见。”
所以他在边境的那段时间，从来没有将手绳摘下来过。
如今他平安回来了，顾言舟又会在哪里呢？
————
新帝很快登基，北宁以一种不敢想象的速度换了一位君主，但出乎意料的是都城依旧风平浪静。
纪玄易从前作为摄政王，本就把持朝政许久，如今不过是换了一个身份，更加名正言顺的把持朝政。
大臣们丝毫不敢反对，纪玄易处事的手段和作风比从前狠辣得多，仅仅用了半月便让朝政重新稳定了下来。
而朝政稳定下来后，他们那完全琢磨不透的新帝就突然下令发兵东沙，并说自己会亲征。
大臣们闻言顿时惊了，下意识的就想劝，但最后不出所料的没有用。
于是出兵的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东沙先前战败，就是败在了纪玄易手上。
莎瓦精心策划了这么一出，本以为可以除掉纪玄易，让东沙有机会攻占北宁。
没想到却适得其反，逼得纪玄易直接谋反篡位，速度快得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稳定了北宁朝政反过来主动出兵。
东沙的计划算是功亏一篑了，只能在刚刚战败还没有修养过来的情况下，被迫出兵对抗北宁军队。
纪玄易不相信顾言舟出事和东沙没有一点儿关系，他要所有人血债血偿，也不会将自己就这样一辈子困在都城。
他要去找顾言舟，不管是北宁还是西延，亦或是东沙和南启，天涯海角，他都会去找。
就像封锦说的那样，顾言舟只是失踪了而已，总有一天，他会找到他的。
……
离开都城前，纪玄易亲笔写了一封信，连带着顾言舟给他的玉佩，一起让无影送去了南启。
顾言舟自请常驻北宁，若是他想，可以将他出事的事情瞒很久。
但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他不想再欺骗他的亲人。
如今他就要去边境了，归期未定，待边境战事平息，他会找时间亲自去南启登门谢罪。
他一人之错，总不能让北宁百姓平白受这战乱之苦。
无影带着书信和玉佩离开那天，纪玄易想了许久，还是出宫一人去了宁国寺。
但寺里的小和尚说无寂大师云游在外还没有回来。
纪玄易也不知道自己今日来此到底是想干嘛，见状也没有强求。
只是他走之前，那个小和尚递给了他一封信。
他说那是无寂大师去云游前留下的，说是若是有缘，便交给北宁摄政王。
纪玄易接过信，又道了谢，这才离开了宁国寺。
他拿着信出了寺门，看着手里的信封沉默了许久，才抬手将里面的信拿了出来。
白纸上只有很简短的一句话。
“因果有轮回，归期由缘定，世间万事，不必强求。”
似乎早就预料到了结果，就像信上所说的一样，因果有轮回。
纪玄易看着这句话皱了皱眉，良久，他将信收好，这才抬脚往漫长的石阶下走去。
为何不必强求？这世间万事，因果都不由人，缘分更是虚无缥缈。
若他不强求，怎么留得住自己想要的东西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