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做贼都不会！
“报！官家！庞相求见。”
“宣”。
“是”。
三十八岁的庞籍是先帝真宗留给赵祯的宰相，在王钦若任职之期，一直被打压，先后任职判官，监军，大理寺丞，在王钦若倒台之后，累至枢密副使，太子太保，是赵祯实打实的老师，跟范仲淹关系甚好。
如今在北宋朝堂内，和范仲淹一文一武为赵祯保驾护航。
更是屡次向太后刘娥提出，还政给新帝。
于是，刘娥便收回了庞籍随意进宫的特权，若不是紧急情况，庞籍并不会在宫门落锁之后，还叫人传话给赵祯。
“老师深夜进宫，有何要事？”
“官家，昨日臣便递交折子，今年辽国雪灾情况严重，导致与之接壤的真定府，河间府，太原府等地不仅要忍受暴雪，还要被辽国边境的马匪打草谷，百姓苦不堪言，如今，范相驻军主要兵力在永兴军路，您看是不是可以调遣一部分军力到这三处地方，一是为了击退马匪，二是可以帮助灾民重建家园。”
“可是，现在调派驻军的话......”赵祯犹豫了下下。
“官家，只要三到五万兵马足矣，就沿着太原府行进，不到两旬时间便能抵达，若是骑兵，能缩短到七日！官家，事不宜迟，否则这三处百姓，恐有近十万流民出现啊！”
“这么多！可是，调兵的虎符不在朕手里啊！”赵祯面露难色说道。
在赵祯登基的时候，太后刘娥确实将一个装着虎符的盒子亲手交到赵祯手里，奈何在庆典结束之后，太后便用皇帝年少，不宜保管重要之物的理由，把虎符又拿回去了。
“什么？！虎符在太后手里？”
庞籍是万万没想到，太后刘娥不仅把持朝堂，甚至伸手到了军方。
顿时急的团团转。
“不然，我手书一封给范相，我想他也会支持朕的。”
“不可，若是没有虎符便调遣军士，若是被人抓住把柄，不是砍头丢命一般简单。”
庞籍如何不知道，范仲淹就算没有虎符，也能调兵遣将，八十万禁军他调不动，边防的四十万驻军还是没问题的。
只是这么大的把柄，若是赵祯在位一日实权在握并且日后也承认这道指令是他下达的还好，若是一日反水，范仲淹全家全族便能被这个把柄弄丢性命。
庞籍和范仲淹做了十年的好友，怎么忍心害老友。
赵祯腾一下站起来，“要不然，我去.......”
种花和王舜臣抬头看了彼此一眼，王舜臣咳嗽了一下。
赵祯顿时噤声。
王舜臣是看着先帝真宗长大的宫中老人，更是在赵祯有记忆开始就一直跟着，如今，可以说是在宫里赵祯最值得信任和亲近的人。
刚才赵祯一时间的胡思乱想，瞬间被王舜臣的咳嗽吓得抛之脑后。
庞籍目光透过龙椅屏风，深深看了一眼，了然的颔首一下，便对着赵祯方向深深鞠躬，“如此，就拜托官家了。”
赵祯双手虚抬，庞籍顺势起身，焦虑的表情已经消散，赵祯被身前身后的人安排的明明白白，但也无力抵抗。
庞籍走了，种花也走了。
王舜臣独自守护在赵祯的宫殿屋顶上，看着还在不断洒落的鹅毛大雪，从身后摸出乌金六旦弓，朝着慈宁殿方向拉了两次空弦。
空弦擦过雪花，几片雪花被拦腰斩断，破碎得摔落在屋顶上，和其他先一步落地的雪花混为一块，再也分不清彼此。
活着的时候，各自有各自的模样，死后，都一样，都是尘埃。
种花没有穿夜行衣，而是穿着一身雪白的儒袍，就连身后的大氅也是雪白色的，兜帽遮住了黑发，在雪夜中穿梭犹如一只矫健的雪狐。
早已对后宫了如指掌的种花躲避守卫巡逻信手拈来，甚至她发出的声音，还没有雪花落地的声音大。
慈宁殿门口的宫灯亮如白昼，两个年轻的侍卫目光炯炯看着远方，一动不敢动，每个人一个时辰的值守时间，不管风雪有多大，除非是死，不然不能挪动半分。
种花根本就没有从地面走，而是高调的行走在楼宇之上，她踩过的脚印，似迈着华丽舞步的猫咪，半个脚掌垫在雪花上，已经是她体重能控制的最轻的重量。
原本在皇宫里夜晚的王，此刻专心坐在屋顶擦拭着乌金六旦弓，甚至视力很好的种花，还看到师傅对自己挥了挥手。
原来监守自盗是这么用的。
种花也不知道，为何自己要学韦小宝，去偷太后的东西，万一等会在太后宫里遇到假太监怎么办？
种花趴在屋顶上，取下两片琉璃瓦，又觉得口子太大，害怕雪花飘落下去，便把脸对准口子往下看。
慈宁殿极大，种花掀开屋顶的下方是中堂，再往后有行走的宫娥捧着金剪刀，看样子是要去剪烛火。
太后原来也熬夜。
还得等一等。
种花用大氅紧紧裹住自己身体，慢慢卧倒在琉璃上，真咯人啊。
种花等得快要睡着的时候，见屋内已经没有动静，甚至她还听到值夜宫娥平缓的呼吸声，才缓缓盖上琉璃瓦，慢慢沿着屋檐，滑下巨柱，直接推门而入。
也就是亏心事做多的人才会在夜里点上安息香，种花掏出手绢，用姜片涂抹在手帕上在围在口鼻处，瞬间额头清明。
假太监没有，暗室不知道有没有，但是虎符此时就在刘娥枕头边上。
这是绝对的自信。
种花垫着脚走过去，顺手一操，‘嘶！啊！’
“谁？！”
种花看着手里的一撮头发，果然是个狠人，居然用发丝绑住虎符的盒子。
这不，拽下来一大撮，不醒才怪。
好在脸上有手帕，种花在刘娥发声之时，手疾眼快狠狠一掌拍在刘娥耳后的颞骨上，刘娥瞬间被拍晕在床，同时，也惊醒了本来就浅睡值夜的宫娥。
种花顾不得那么多，只能从来时的路，飞奔而出，身后跟着一大串的侍卫，灯火通明，边追边喊，不一会，种花身后就跟满了密密麻麻的侍卫。
王舜臣看着一盏灯接着一盏灯亮起，叹了口气，把六旦弓放在屋顶上，又把黑色的布巾子罩住整个头脸，沿着种花奔跑的方向飞去。
这笨徒弟，到底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