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奉天殿
朱元璋坐在龙椅上，俯视着空空如也的朝堂。
手里拿着一个折子。
这支折子沾满了血迹。
朱元璋一直把这群官员当成猴子耍，
但，
怎么都想不到，
这次，竟然被全天下的官员联手起来耍了一次。
空印案，实在太特殊了。
特殊到历史上都少有。
在地方的账册，需要统计当年的财政收支，
再由当地官府盖章，
地方官员将账册带到京城户部批校，
只要发现一点错误，
这本账册就作废。
立马打回地方重批。
如果是应天府周边的地方还好，回去也就回去了。
可若是偏远地区的州府，
这么一来一去就得花上个把月的时间。
而，
关键就在于地方的官印。
所以，
地方官员想到了个招，
索性直接就弄出几本带官印的空账册，
拿着空册到京城现填，
这样就算有错也能就地修改，省去了来回折返的功夫。
所有文官，
无论在京或是在地方，
他们有意的形成了这样一个潜规则，
只有皇帝一个人不知道这一切。
其余一众武官，掺和不到财政大事上，
尽管他们知道空印的存在。
但是，并不知道这事是不是陛下默许的。
一来二去，
就形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全世界都知道了，
只有朱元璋不知道。
朱元璋想到这里，气极反笑，
眼中闪着怨恨。
“呵呵，敢耍咱？
咱就把你们都杀干净！”
空印案爆发不过两日功夫，
老朱查都不查，只要账册上有名字了，
所有牵连到其中的官员押来就砍，
前后两批官员，
杀了上万人。
这还是应天府和周边的地方官员，
离得稍远的官员并没有押送来，
这也是为何锦衣卫都被散出去了，
他们在满天下的抓人。
老朱气疯了。
接下来几日，
还会杀更多！
影七闪进宫内，
也只有暗卫，现在才能接触到朱元璋。
他们对朱元璋是最忠诚的，
只会执行，不会问为什么。
“陛下，娘娘要见您。”
一听到马皇后的名字，朱元璋微愣，
眼中恢复了些许清明，
随后，立马又变回愤怒的目光。
“不见！”
马皇后一直是老朱的剑鞘，好让这把天子剑锐利的锋芒别刺伤太多人。
只不过，
这次，
剑鞘也收不住宝剑了。
影七站在那里，鞋底下是粘稠的声音。
满是红白之物。
现在奉天殿外，自五龙桥往下，
都已经血流成河。
那血渍把地砖都给浸透了，连擦都擦不掉，
老朱也不管了，
就任由外宫杀的是一片血海。
影七有种错觉，
老朱坐在龙椅上，
额头正缓缓长出来狰狞的龙角。
“陛下，殿下禁食一天了。”
朱元璋眼中的痛苦转瞬即逝，
冷笑道，
“他还给咱禁食？！他还有脸这么干？！
咱对他那么好！
他却和那些文官一起骗咱？！
叫上两个人！
他不是不吃饭吗？！
给他硬灌进去！”
影七低下头，
“是，陛下。”
马皇后不见，太子朱标不饶。
已经没人能阻止陛下了。
朱元璋双拳紧握，
他最恨的就是家人背叛！
他怎么都想不到，
老大竟然把空印案的事情瞒了自己这么久？！！
为了那群天天阿谀奉承他的文官，
老大竟然站在咱的对面？！！
如果，
太子不知道这件事，
或者早些把空印的事告诉老朱。
老朱不会气成这样，
太子知而不报，
直接就把朱元璋最后一丝理智的引线，
燃烧殆尽了。
此刻的朱元璋，
是一头恶龙，
盘踞在成山尸骨之上，
向着天下发出怒吼！
“爷爷....”
朱元璋的手猛地一滞，
朱雄英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朱雄英没有易容，
而就这么站在殿外。
朱元璋双手一抖，
眼中复杂。
只是挣扎了一息，便起身走下龙椅，
快步打开宫殿门，
把朱雄英拉了进来。
奉天殿的宫门一打开，一股血气扑面而来。
朱元璋合上宫门，
看向大孙儿，责怪道，
“为什么不易容？”
朱雄英摇了摇头，
脸上带了几分疲惫，
这种疲惫，老朱知道，
并不是来自于身体，而是来自于精神。
它如附骨之疽，
会永远折磨着你。
朱元璋心里猛地一疼，
大孙儿这一趟，到底经历了什么？
越是拥有强大的力量，在无能为力的时候，
所带来的反噬越大。
而就算大孙儿有天下无敌的武力，
但仍然有很多很多他不能左右的事情。
老朱正是知道这一点，
才告诫朱雄英不要恃于武力，要多用头脑。
因为人心是很调皮的，
光是靠蛮力是找不到它的。
爷孙二人，相对而立。
一时无语。
他们现在是全天下最孤独的两个人，
这是皇位的代价。
孤家，寡人。
朱雄英走上前，抱住朱元璋，
语气里满是委屈，
“爷爷，我们都累了。”
随后，
啜泣的声音从朱元璋怀中传来，
朱雄英从来没有哭过。
但，
现在他才明白该怎么成为一个皇帝。
朱元璋一愣，心里的寒冰瞬间融化，
死死搂住朱雄英，
哽咽道，
“大孙儿，有爷爷呢。
谁欺负了你，爷爷替你评理去！”
就算全世界背叛了这俩人，
幸好，
他们不会背叛对方。
皇位上的人是孤独的，
没错。
但若是他们都是天生属于皇位的人，
那么他们也就能互相理解了。
张覆明让朱雄英明白，
皇帝不能决定任何事情。
这句话，朱雄英在书本上也看到过无数次。
但，
从没有像现在如此体会深刻。
这种感觉完全说不出来，旁人也无法理解，
只有无尽的孤独吞噬而来。
影七无声的退下。
他还要去完成陛下的命令，
杀人。
但是，
影七忽然觉得，
皇孙的出现，让一切都不一样了。
如果说在此之前是陛下在泄愤，
那么现在，
一切都变得未知了。
朱雄英哭过之后，两眼红肿，
抹了把眼睛，
灰白的瞳孔趁着通红的眼眶。
看起来可怜到了极点。
朱元璋又是抱住大孙儿，
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良久，
朱雄英情绪稳定下来，
“爷爷，孙儿一进京就直接来见您了。”
朱元璋闻言一愣，随后鼻子一酸，
点头道，
“不枉爷爷白疼你，什么时候好大孙儿都和咱站在一起。
爷爷心里开心啊！”
朱元璋知道，
朱雄英肯定手里有了朱标被囚禁东宫的情报。
但是朱雄英并没有先回常府，
也没易容去见朱标，
没去任何一个地方，
一进京，就径直来找朱元璋了。
因为，
在一片混乱中，
你第一个选择的人，
一定是你最想听他解释的人。
同一件事，在每个人嘴里会有极强的主观性，
最先听到哪个，
就难免在心里会认同他。
朱雄英选择第一个要听朱元璋怎么说，
其实就是在心里认同朱元璋做得一切了。
朱元璋如何不明白这些？！
朱雄英疲惫的笑了笑，
整个人都成熟了不少，
“爷爷，咱们坐下说吧。”
爷孙两人坐在龙椅下的台阶上，
朱元璋眼睛一闪，
从怎么发现的空印，一直说到将朱标囚禁东宫，
短短几日功夫，发生了太多事情了。
朱雄英听在耳朵里，
心中不由暗道，
老朱口中的空印案，果然与历史上所记载的不一样了，
便宜老爹因为空印案被囚禁东宫。
这是完全没发生过的事情，
或者说，
也发生过，
只不过没有记录下来。
总之，书本上记载的空印案太过离奇，
就连时间都对不上。
如果真在某一年，因空印的事杀了那么多官员的话，
怎么可能连哪一年发生的都不知道？
这若是在秦汉之前，还有可能。
可在史料极其详实的明朝，
就太过诡异了。
也就是说，空印案远比记载的要复杂的多！
因为牵扯太多，
最后只能删减到连时间都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