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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芷也觉得尴尬,说着说着便住了嘴。

冷风刮过庭院。

二人沉寂半晌。

宁确突然抬起头:“夫人为何不肯让我进来?是因哪怕只有一分染病的可能,也不愿我一同走入这死地吗?”

许芷道:“自然是因许家之事,怎能牵扯旁人?”

“我若心甘情愿呢?”

许芷震撼无语。

她动了下唇,小声道:“就算如此,也不允你死。”

宁确点头:“我知道了。”

许芷有点抓心挠肺。他知道什么了?怎么就知道了?

“若夫人身死,我也会襄助了宣王后再死。”宁确道。

许芷愕然:“你说什么话?我方才并非那个意思……我只是……你这样的人,不应当就这样死去。”

宁确心有所动。

他忍不住迈动步子,朝她进了一步。

“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许芷更惊愕了:“你这是作什么?”

宁确垂首道:“……腿软了。”

许芷:“……”

宁确哑声道:“夫人方才将我吓坏了。”

许芷一下又无奈地笑了起来,笑里有了几分释然:“你真是……”她朝他伸出了手,她道:“我扶你起来吧。”

宁确受宠若惊地看了看她,尴尬就此烟消云散。

虽是闹了个笑话,二人之间却骤然亲近了许多。

许芷的手隔着衣袖,扶住了他的小臂。

宁确犹豫片刻,想到方才误解时那一刻的悲恸……他咬了咬牙,反手也隔着衣袖……却是抓住了许芷的手腕。

随后一借力,稳稳当当地站了起来。

“你……”许芷脱口而出的话,最终又被咽了回去。

她什么也没有说。

二人顶着沉沉的夜幕,谁也没有再开口。

但那无形的藩篱,却这样消失了。

皇宫。

梁德帝已经召见了他身边的近臣,还有些算不得亲近却身居要职之人。

梁德帝并未提起宫中的疫病,只说他风寒一场,醒来便乍闻宫外骨蒸病肆虐一事,心下何等挂怀百姓安危……说罢,便各分其职,令人严查下去。

臣子们心中虽有疑虑,但见皇帝开口仍中气十足,精神万分,便也没敢往更坏处想。

只要有皇帝主持大局,京中的疫病也不过是一时的危难罢了。他们得了方向,自然也知道该怎么维持大局。

内侍先后送走数位大臣,等返身回到梁德帝身边,这个已经不再年轻的帝王,方才显露出一丝委顿和疲累来。

王御医跪在他的脚边,颤声道:“臣、臣看不出病根所在……臣无能……”

梁德帝合上眼,并未责骂他,只问:“七皇子如何了?”

“命悬一线。”王御医道。

梁德帝的面上飞快地掠过了一点愠怒之色,然后又恢复了平静:“其余皇嗣可还平安?”

王御医道:“太医署那边未传来消息。”

“嗯,那想必是无事了。”梁德帝说到这里,又觉得一口气吊不上来,只能暂且躺了回去。

他以为两个御医诊断之后,会说他也得了骨蒸病,这便是最坏的结果。

但事实却是,他二人也倍感茫然,不知是何病症。

难道是疑心才生的病?

梁德帝想到这里,却又觉得鼻内滞涩,吸一口气,好像一路堵到了胸口。紧跟着头疼欲裂,眼前发黑。

他仰倒下去,吓得王御医拥上去,立即唤人取药来。

冯御医跪在更远处,他匍匐着身躯,更是一言不发。

陛下似是染了风寒。

但不应当是这样简单……

陛下还觉得呼吸不畅,胸中似有淤血欲吐而吐不出。

冯御医实在太怕下错了结论,招致灭族之灾,便将那念头压了下去。再想想,再想想!究竟是何处出了错!

又是一日过去。

贺松宁依旧来求见梁德帝。

禁卫惊讶道:“不是早就和公子说了吗?陛下近日都不见人了。”

贺松宁道:“我或有解病之法,求陛下召见。”

禁卫惊疑地看了他一眼,也不敢就这样回绝贺松宁,便回头禀报了上去。

不多时,贺松宁终于又被领入了宫中。

他一步一步走在石板路上,从漆成厚重颜色的宫墙间穿过。

他攥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

他知道,如今宫中兴许也有那骨蒸病,他当然没有什么解病之法,只不过是他为了踏进这道门的托词……

但他今日便要做那赌-徒。

他从来很清楚,对他的生父来说,他这个没有名分的儿子,实在无足轻重……

他对薛清茵的喜欢,虽然令梁德帝想到了过去的自己。但还不够,还不够!

唯有共患难,唯有同生死,他才能真正从他的子嗣之中脱颖而出。

贺松宁被带入殿中。

隔着一道屏风,他哽咽道:“陛下,臣自请侍疾。”

京中有疫病的消息,很快也传到了丰城。

薛清茵脸色微变:“不知阿娘他们如何了……”

一旁的杜鸿雪当即主动请缨:“不如我等前往查探?”

薛清茵:“不。等等……”薛清茵想起了宣王和她说的,“进城不急,再等几日”。

薛清茵转头看向宣王,话却是对其他人说的:“你们都先下去。”

杜鸿雪疑惑不解,也只得带众人先行撤下。

“你知道京城会有疫病爆发?”薛清茵语气惊奇道。

“茵茵,我没有这等通天的本领。”

薛清茵歪了歪头,猜测道:“那就是……城中的动乱,乃是你的手笔?”

宣王很诚实的,且轻描淡写的应了一声:“嗯。”

薛清茵:“……”“你还说没有通天的本领,这明明比预测的本事更大!”

她说着倒也舒了口气。

她知道,以宣王的性子,此事必然计划周全,那许芷定然不会有事……

薛清茵只是有些好奇:“那皇帝……会死在这次疫病里吗?”

宣王道:“不会。”

“为何?疫病可不会分身份高低贵贱,除非……”薛清茵想到了点什么,“除非本无疫病。”

宣王看着她。

薛清茵疑惑道:“瞧我作甚?”

宣王道:“茵茵知我。”

薛清茵立即道:“我猜对了?疫病只是个幌子?借以杀该杀之人?”

她禁不住心道,她夸宣王,也只能说人家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还得是宣王会说啊。

宣王应了声:“嗯。先帝在时付出了数万人的代价,最终使得骨蒸病消失无踪。我岂会以这样的手段,以他人的血肉,铺垫出一条康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