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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与妹妹花穗自记事起就跟随难民一路漂泊流浪,没有爹爹也没有娘亲,那时拉扯她们长大的唯有一位哑巴婆婆,可婆婆不会说话又不识得文字,即便姐妹二人常常缠着她问许多问题,家在哪儿?爹爹是谁?娘亲是谁?生辰是何时……婆婆也只会着急地呜咽着用手比划,那时姐妹二人还小,哪里能看得懂呢!

难民队伍里的人都是从不同的地方聚到一块儿的,姐妹二人也曾挨个问过旁人可是自己的同乡?可知自己的来历?可他们总是摇摇头。

那时候饥饿与绝望交迫,若每日能用树叶水草等就着半碗粥喝已是幸运,夏天大家就睡在河边的草地上,冬天便散了各自找活路,待来年春暖时再陆续聚到一块,旧时面孔又要少上许多,或饿死、或冻死、或病死、或被人活生生打死,或真寻到了好出路过自己的日子去了,这些都不得而知。

所以发愁的难民们大多数时间都蜷缩在角落里,谁也没有心思管花氏姐妹俩,更别提认认真真地回答她们的问题了。

花月吟还清楚的记得,她们姐妹二人跟随婆婆在难民队伍里生活了三年,到第四年开春的时候听闻队伍离京不足一百里了,到了京城便有难民营可去,每日都可喝到热乎乎的粥,还能吃到软香的馒头。

姐妹二人听到这消息高兴了好几宿,原以为好日子便在眼前,可老天爷又给了她们沉重一击,气数已尽的哑婆婆突然晕倒在离京不足十几里的路上,后来便再也没有醒来。

二人伏在婆婆尸身上嚎啕大哭,同行的难民劝她们跟紧队伍。

“到了京城就有好日子了。”

哑婆婆是她两打记事以来唯一的温暖,如何忍心就这样看着她横尸京郊而不顾呢?于是姐妹二人固执地守着婆婆尸身,决定要好好为她安葬。

也就是在那时,花氏姐妹遇见了同样是孤儿的江恙。

江恙比花月吟年长十岁,那时他被好心的刺客收留,在门派里做些打杂的活儿,在京郊遇见花氏姐妹那次,就是为了执行命令而进京的。

他遇见她两时是傍晚,晚霞将整片天空都染成了血红色,京城的雪早已化了,河岸边生出许多嫩绿的小草,宽敞的河流缓缓流淌着,被余晖染上橙红的色泽,微风徐徐拂过人的肌肤,令人觉着轻快又舒服。

江恙骑着他在上次在门派混战中夺得的枣红长鬃毛大马,在大道上快马加鞭地赶路,使得正合力想将哑婆婆从大道旁拖到河岸的花氏姐妹连人也未看清,只见一团黑影伴随着马蹄声从眼前飞过。

在夕阳的照射下,黄沙飞扬。

已冲出去快十丈远的江恙忽然觉着方才用余光扫过的大道旁那两小姑娘不对劲,平日里若还有要事在身他是绝不会回头的,可那日不知怎了,待他回过神自己已经驭马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两。

如何形容那时他见到的花氏姐妹呢?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黑黑瘦瘦的身子上套着不合身的宽大衣裳,衣裳上的破洞比蜂巢上的洞还要多,光着脚,脚丫黑黑,趾甲缝里也塞满了黑黑的泥,那头发又枯又黄活像头上顶着鸡窝,愈发显得脸小小的、下巴尖尖的、眼睛很大,模样倒是生得不错,可惜脸上黑黢黢,又有许多冬天被冻出的疮。

花氏姐妹见这人骑着骏马身背长剑,特意折返回来盯着她两看,吓得想撒腿就跑。

妹妹花穗看向姐姐,姐姐又看向地上的哑婆婆,最终鼓起勇气问:“将军,求求你帮我两把哑婆婆拖到河岸埋起来好吗?”

花月吟那时还小,哪里有识人的本事呢?不过是看江恙身后背着长剑,就觉着他定是骁勇善战的将军。

江恙被她这个称呼给逗笑了,自己不过是个在江湖厮杀的毛头小子,怎会是意气风发的大将军呢?

不过,被人唤为将军心里多少也觉着美滋滋的,于是他又问了一遍:“你刚才叫我什么?”

花月吟瑟瑟发抖,不知自己是否说错了话,可又不敢不答,于是又唯唯诺诺地答道:“我……我唤你将军,对不起,若是说错了……”

“没说错,我就是杀敌无数的大将军,我喜欢听你叫我大将军,你再叫一遍来听听?”

“大将军。”

“嗯!”江恙笑眯眯的,指着一旁的花穗命令到,“你也跟着一块儿叫。”

“大将军。”

“哎!真听话。”

过了耳瘾,江恙才想起地上还躺着一个人,于是指着哑婆婆的尸体问:“她是谁,你两这是在做什么?”

不问还好,一问,便戳到了姐妹二人的伤心之处,也不知是谁先开始呜咽的,没一会儿二人便难过地哇哇大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那模样别提有多狼狈多丑了。

可也正是这丑模样好巧不巧落进了江恙心里,击起阵阵涟漪,他也是从小过得万分艰难的孩子,今日突然见了这两个小破孩儿,就恍惚想起了过去的自己,不知怎的,他此刻很想替她两擦擦脸上的泪珠。

可成日混迹江湖打打杀杀的男儿,就连平日里养的猫都是公的,哪里与这般大的女娃娃相处过?

于是他未替她两抹去眼泪,也未开口安慰,反倒是凶巴巴地用不耐烦的口气吼了一句:“别再哭了,谁再哭我就杀了谁。”

说罢,他还真将后背上的长剑扯到身前。

花氏姐妹倒也是聪慧肯听劝的小孩,知道保命最要紧,还真瞬间停止了嚎啕大哭,只是由于方才哭得过于激动,抽咽声压根压不住。

“行了行了,你来说,这是怎么回事儿?”江恙朝花月吟问到。

“她是我们的阿婆,我们是难民,一路跟随队伍来到这儿,阿婆死了,其他人都进京了,我跟妹妹留在这儿想给阿婆好好下葬。”

“嗯……给她下葬,若只是用土埋了,我倒可以帮你们,可若是要棺材、要墓碑、还要做法事,这忙我就帮不了了。”

“都不用,只求阿婆能入土为安。将军,求求您可怜可怜我们,帮帮我们吧!”

看着两个小家伙跪地祈求的样子,江恙实在于心不忍,看了看天色,迅速下马将哑婆婆抱到河岸边生长茂密的杂草堆里:“我有要事在身,估计要半夜才能有空,你两随我去也不方便,就在这儿守着你们的阿婆吧!等我忙完了立刻回来帮你两给她下葬。”

两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他。

“怎的?你两不信我?”

“信!自然是信!将军,我们在这儿等您,您是好人,会生生世世平平安安的。”

“得了吧!”江恙拍拍自己手上的灰,认真地望着花月吟,“我不是好人,也不敢奢望自己平安,就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像戏里唱的一样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那时候花月吟还小,压根听不懂这些话,只是歪着头认真地看向他。

他怕她两饿肚子,还将自己背囊里吃剩的半块烧饼递过去:“我只剩这个了,你两分着吃垫垫肚子,半夜再给你们带好吃的来。”

说罢,他便上马扬长而去。

“喂!你两真的不会怕吧?”隔得远远的他忽又停下问。

“不怕!大将军我两乖乖在这儿等你。”两小孩隔空向他挥挥手,夕阳落在她们身上,散发出温热又孤寂的光。

“璃昭仪?璃昭仪?”花月吟的思绪被这一声声呼唤拉回现实,抬头一看原是宁太后在叫自己。

“怎么出神了?可是昨晚没休息好?”

“多谢太后关怀,昨晚确实睡得晚了些。”

这时,希妃发出一声讥笑:“之前月吟妹妹总说自己伺候皇上辛苦,休息不够,如今倒好了,皇上大多宿在朝云宫,妹妹倒是有时间好好睡一觉了,怎的还是没睡好呢?”

旧时在王府时希妃与花月吟本就是死对头,虽都因新人入宫而恩宠大不如前,可祝桃雨好命,母凭子贵升了妃位,自然就比璃昭仪风光了许多。

今日好不容易有这一番扬眉吐气的机会,她自然抓着不放。

“本宫休息好不好还不劳姐姐费心,倒是你日夜要照顾长公主,依我看着如今这脸蛋儿已比先前寡淡了许多,你不急着先顾好自己,来操心我作甚?”

宫中女人,何人不是爱惜这容貌的?冷不丁听到花月吟这般说,希妃气得脸都绿了——其实她自己又何尝未注意到自己的脸呢?只是女人一旦生了孩子,十有八九都会比先前更显老些。

近日,她宫中的养颜药品就没少过,可无论如何补救,她的容颜也总恢复不到未为人母时那般水灵饱满。

“即便容颜寡淡了又如何,只要我的女儿能平平安安长大,我就满足了。”祝桃雨笑得一脸甜蜜,炫耀之意难以掩盖,“不过月吟妹妹你未为人母,我这番心意你估计是不会懂得。”

本来宁太后不想偏袒任何一人,所以今日的无论哪位嫔妃斗嘴她都不掺和亦不劝说,可希妃这一番话分明就是拿长公主出来炫耀,宁太后最见不得的便是这般拿子嗣来惹人眼红的愚蠢之人,于是打断道:“皇帝还年轻,将来你们都有机会孕育儿女,到那时哀家有众多儿孙绕膝,余生也算是美满了。”

女人多的地方总是热闹的,这个话题刚聊结束,下一个话题又被引了出来,众人吃着糕点喝着茶,足足至快到午膳的时间才散去。

沈凝酥在椅子上坐了两个多时辰觉着浑身都酸疼了,刚出了广阳宫的门就拉着齐韵、方嫣去御花园走走。

“冬日里风大雪大的,保不齐路又湿又滑,在外头逛有什么趣儿?”

“齐姐姐你也太懒怠了,多走走看看多好?”

“我觉着倒是不太冷呢!兴许是我住在山腰上,风又大,已经习惯了。”方嫣今日簪了一枝绿梅,衬得她唇红齿白、脸比花还娇。

于是沈凝酥走过去认真看了看,又伸手摸了摸:“呀!我心里还在猜这梅可是真的呢!原是真的。方妹妹你从哪里得来的?”

“我看着也新鲜,冬日里花本来就少,平日里花房送来的净都是些红梅白梅,忽见了这绿的倒是眼前一亮。”

方嫣笑笑:“两位姐姐竟都忘了吗?我山脚下有个绿吟园,那里头有不少绿梅,只是因地方远宫人疏于修理,长得不如御花园里的好,不过我倒是日日让宫人去挑拣几枝好的带回宫里,用素白瓷瓶养着,别是一番风味。”

“齐韵姐姐?”

见沈凝酥双眼笑眯眯地望向自己,齐韵自然明了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回应她道:“咱们三人一块儿去看看吧?”

“只要两位姐姐开心,我自然是奉陪到底的,左右也是闲着,这会子去正可谓是踏雪寻梅了。”

进了绿吟园,只见园中的雪比旁的地方的要厚上许多,脚印很少,一看便知平时鲜少有人至此,漫漫白雪覆盖在梅树枝头,一时间让人分辨不出何为梅、何为雪。

沈凝酥赶在众人之前先跑到了树下,仰着头透过白绿相间的花看着碧蓝的天空,惊喜招呼众人道:“哎呀!那是什么呀?你们快来看。”

众人见她一脸惊奇有趣的样子,纷纷被钓足了胃口,一块儿往梅树下走去,皆仰着头。

“哪儿呢?”

“哪儿呀?”

“小主你说的是什么东西?我怎么看不到?”福宝好奇地探着头往上看。

“就在那儿呢!快快快快快!看到没?”

就在众人都将注意力放到高空的时候,沈凝酥猛然抬脚朝树干踢了一脚,雪花掺杂着梅花纷纷往下坠落,大家来不及避开,发丝上、脸上、衣裳上皆染上了冬色。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事儿给惊住了,方嫣与齐韵四目相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余下的丫鬟太监也都不拘着了,皆笑成一团。

沈凝酥更是因自己的奸计得逞而乐不可支,直接捂着肚子蹲在了雪地里。

方嫣见她得意的模样,眼珠子一转,从树杈上拢了一捧干净的雪揉成一团,朝沈凝酥肩头抛过去:“反正衣裳都染上了雪,索性好好乐一乐。”

“福宝,还愣着做什么,快来帮我。”

“哎!”福宝躬身回答到,立即奉命加入,“方小主,对不住啦!”

邀月楼的见此阵仗,怎会冷眼看着自家小主占了下风,不用方嫣发话便也纷纷护着她。

齐韵因年纪稍长两人几岁,又是最为娴静端庄的,带着宫人退至一旁八角亭中坐着,满面笑容地望着雪地里打闹的人儿。

闹过一阵,沈凝酥觉着浑身暖洋洋的,正想解下斗篷散散热,却被叶岚给拦住了:“小主可不敢脱了这斗篷,刚打闹出了汗,冷不丁又脱了斗篷,仔细遇着邪风伤了身子。”

因此番话,众人自然将目光落在沈凝酥身上,齐韵道:“你这踏雪寻梅的斗篷倒与此情此景相衬。”

“这斗篷还是我前些日子请尚功局新制的呢!原是打算给叶岚和清絮制两套新衣裳,可她两又说我没有这颜色的斗篷,不如做上一件凑齐了,所以才有了它。”

“方妹妹你是峒江人,自小耳濡目染见多了好料子好衣裳,快来评评我这件斗篷如何?”

方嫣伸出手在斗篷上摸了摸,淡淡笑道:“布料算不得名贵,但可见尚功局的绣娘在刺绣上下功夫了,针脚又密又工整。”

“能入宫做绣娘的人,必定手艺已超出外边的一大截了。”齐韵也笑着接话,“我自入宫以来还未前尚功局去量体裁衣过,不过看着她们送来的衣裙,真真不错。”

“提起尚功局,我突然忆起一件事,倒可说与姐姐妹妹听听。”

“何事?”

话至此,沈凝酥笑着先将伺候的宫人遣去不远处折梅枝去了,才将当日所遇花月吟宫女与临水阁宫女争布料一事道出,连同她暗中相助徐答应一事也如实道来。

听完这一番话,方嫣叹了一口气,哀怨道:“后宫中不得宠的女子可真真可怜,说句不怕二位姐姐笑话的话,我怕将来自己也沦落到那般田地。”

“自然是不会,再不济咱们也有家世傍身,若非犯了不可饶恕之罪,无论如何也是活得下去的。”齐韵一手握着方嫣的手,好言安慰到。

眼见平息了方嫣眼中的不安,她又转头看向沈凝酥问:“你可打听过了,那徐答应究竟是好是坏?”

“这我倒是不清楚,只是看她可怜,便帮了她。”

听闻这话,齐韵有些哭笑不得,最终还是道:“你多留心打听打听,我这边也让我的人查查。”

从绿吟园回到朝云宫,沈凝酥还在开心地叮嘱叶岚,一会儿插梅的时候记得将花瓣上的碎雪吹走,刚踏进宫门,只看一小宫女神色慌张地跑过来禀报道:“小主,璃昭仪来了,此刻正在殿内候着呢!”

沈凝酥狐疑地望向叶岚,叶岚自然明了她的意思,答道:“估计是为了彩晕纱一事而来。”

沈凝酥点点头,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她拍了拍两袖上的雪,又顺手抚了抚头上的羊脂色玉珠,由清絮扶着往殿内走。

“恕妹妹贪欢,竟让姐姐久等了。”

花月吟坐在凳上,未见其人已闻其声。

她抬头将目光聚在屏风上,没一会儿只见沈凝酥笑意吟吟地绕过屏风进了殿内,还未等她说什么,人已利索地行了礼。

待沈凝酥坐到主座上,才又开口:“仔细算起来,自我入宫,这还是姐姐第一次到妹妹宫中吧?不知所为何事,竟劳姐姐大驾?”

看着沈凝酥这一副春风得意的嘴脸,花月吟仿佛看到了昔日在王府中的自己,不知怎的她只觉着好笑:“既然妹妹如此问,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只是想问妹妹一句,我宫里的人与小小答应商量那彩晕纱该如何分,与妹妹有何干系,非要插进去一脚?”

“哦!原来姐姐大老远来是为了这个呀!”沈凝酥故作吃惊,“姐姐倒真真是有闲心,如此小事也记挂心中。”

花月吟冷哼一声,笑道:“妹妹别管事小事大,凡是我花月吟喜欢的,我还能白白拱手让人不成?”

“你的性子一贯如此,我也是知晓的,只可惜……那料子已经被我拿去做衣裳赏人了,恐无法让给姐姐了。”

花月吟本就不是好性子的人,如今听闻沈凝酥这般说,哪里还忍得住:“你不过是个才人,仗着自己入宫不久还有几分姿色,可勾引皇上尝尝鲜,就敢这般漠视位分尊卑吗?”

见她神色染上一层怒气,沈凝酥心里其实有点儿慌张,却还是笑着回怼道:“我事情已经做了,随姐姐如何说都行,只是姐姐到我这儿再撒泼又有何用呢?昔日风光无限的璃昭仪,难道今日就要因平平无奇的一匹布料而失了自己的身份吗?”

一时间,两人的牛脾气都上来了,花月吟慵懒地喝了一口茶:“妹妹说的没错呢!我今天还真就为了这一匹布撒泼。”

她侧过头,望向一旁的婢女绿意:“是朝云宫的福宝夺了彩晕纱,对吧?”

有主子替自己撑腰,绿意放心大胆的点点头。

“赵嬷嬷,按照宫规,奴才擅夺旁宫物件,该如何?”

“轻则用戒尺掌手心二十下,重则砍去双臂驱逐出宫。”

轻飘飘的一句话,将殿内宫人都吓得一哆嗦。

“还不动手?”

“是。”

沈凝酥看着赵嬷嬷满脸褶子、目光恶狠的模样,心底一阵翻江倒海,想当初自己就是被她在欣合宫刁难着行跪拜大礼的。

那时她初入宫门不想惹事,可如今自己已是宠妃,怎还会让昔日之事重新上演?

于是赶在赵嬷嬷并璃昭仪带来的两位公公将福宝按跪到地上之前,她一把将福宝拉至自己身后:“璃昭仪,我尊称你一声姐姐,你就是这般对待我宫里的人的吗?”

“我在例行宫规,沈才人有何意见?”

“昭仪有何资格代替我惩罚我宫里的人?还口口声声例行宫规!”

花月吟听了这话险些笑出声来:“沈才人你莫不是被外头的风给吹傻了吧?你宫里的人抢了我的布料,一个下人嘛!打他几下又如何?”

看着护住福宝的沈凝酥,赵嬷嬷犯了难,回头望向自家主子。

“拖出来,给我狠狠的打,依我说二十下不够,需得打四十下。”

得了令的赵嬷嬷带着两个太监一拥而上,朝云宫的自然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宫里的人在自己宫中还受了欺负,也拼命地上前拦着,场面乱成一锅粥。

随着茶盏被扫落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乱哄哄的吵嚷声才被吓得收住。

沈凝酥拨开奴才,径直走到花月吟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凳子上的她,指着那碎裂的茶盏道:“昭仪姐姐若是再任由宫人在我宫中胡闹,就休怪我闹个鱼死网破。”

花月吟笑笑,喝了一口茶方站起身,盯着沈凝酥的眼睛看,一字一句地回复道:“妹妹怜惜自己宫里的人没错,可我为自己讨回公道,惩戒一个下人也没错。”

说罢,她慢悠悠走到那堆奴才面前,右手轻轻地勾起福宝下巴,称赞道:“细皮嫩肉的小孩儿,这肌肤光滑白净得本宫都羡慕。”

话音刚落,只见她已一巴掌扇在福宝脸上:“只可惜生得再好,奴婢就是奴婢,犯了错,就得挨打。”

这一掌令在场所有人都猝不及防,沈凝酥气得后槽牙都咬到了一块儿,却又无法挽回什么,若此刻再揪着不放,日后指定便有传言说她为了一个太监三番五次地违逆位分比自己高的妃子,岂不是更加得不偿失。

于是她将自己的愤恨强忍了下去:“姐姐你人也打了,怒火也发了,仍留在我宫中难道是还有何贵干?”

“回宫。”花月吟看都未看沈凝酥一眼,心满意足地拍拍手带着一众丫鬟太监扬长而去。

见璃昭仪远去,清絮气不过,追到宫门口朝她的背影啐了一口,慌忙跑回殿内安慰自家小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