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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云宫内,沈凝酥刚起床便听闻了太后回宫及苏双儿升为宝林的消息。

“皇上人呢?”

“刚下早朝便去海棠宫去了。”

“他倒是忙得很,今儿个宠幸这个明儿个宠幸那个,不喜欢了再一脚踢到冷宫里去。”

闻言清絮忍不住噗嗤一乐。

却还不忘补充道:“不过方才皇上派人来传话了,午膳要过来咱们宫与小主一块儿用。”

“他爱来不来,我才不等他,走,咱们去听竹馆去。”

“可皇上一会儿……”

“花月吟不死,齐姐姐心里肯定憋屈,我要去开解开解她。”

“那……”

“皇上那边你派人去回个话便好,他哪有齐姐姐重要。”

“是。”此刻清絮彻底不知该说些什么,心想幸而自家小主是个受宠的,否则就她这般任性法儿,只怕一天被贬八百回也不够。

……

另一头,海棠宫内。

两人相对而坐默默喝着茶,气氛略微尴尬。

“你……你在宫外还好吗?”

“还好,多谢皇上表叔关心。”

“嗯,昨夜送来的饭菜还合口味?”

“很合口味,劳表叔费心了。”

“其实你也可以不用时时将表叔二字挂在嘴边。”

“皇上不就是我的表叔吗?”

“先君臣后亲戚,你就如同旁的嫔妃一般称朕为皇上便行。”

听到这儿宁岁巧唇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嗤笑,眼神变得不屑且凉薄。

只短短一瞬,却还是被梵昭敏锐捕捉到——他明白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其实昨夜见过太后之后,他也认真考虑过关于宁岁巧的事儿,自己总不能将她如泥娃娃、花瓶之类的物件般困在宫里一辈子。

可照眼下情形看,若想她名正言顺、大摇大摆从皇城里走出去,去过自己喜欢的日子,只怕是不能够。

“朕知道你现下必定是恨极了朕,可你再安心等些时日,待往后时机成熟……你……你便可知朕的良苦用心了。”

这话宁岁巧未听懂,心里反而揣测起来——他的意思难道是日后待自己再长大了一些才会宠幸自己?

于是摇摇头,淡淡道:“不必,如此便很好。”

“你手受伤了?”

闻言她急忙将手缩了缩,藏进衣袖里:“没什么,不小心摔了一跤。”

“都这么大个人了还摔跤,以后走路小心些。”

“是,多谢皇上关心。”

至此,又是一阵长久的静默无言,梵昭复喝空两盏茶,终究坐不住,只说还有要事处理便离开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宁岁巧松了一口气——回宫前太后特意叮嘱过她切记不要将在青松观发生的事儿讲给宫里任何人听,她虽不理解太后此意何为,却还是答应下来。

……

皇宫西南角有一片竹林,竹林后隐着一座宫殿,牌匾上隐约写着翠雪宫,百年前是高祖宠妃的住所,后来宠妃失势,怀有身孕含冤上吊而亡,再往后也有旁的嫔妃陆续于此居住,却都结局惨淡,因此便不再住人,渐渐成了荒废之地。

随后几年,先皇见此处鲜少有人至,僻静而破烂,索性将此处设做了冷宫,凡作奸犯科的嫔妃都关押在此。

花月吟被押进去时里头住的都是先皇妃嫔,一见有新鲜面孔来,那三人皆围了过来。

“姑娘,如今是几年了?”

“泓暄二年。”

“泓暄二年?那我已被关在这儿十三年了。”那妇人喃喃道。

花月吟推算了一会儿,端看她容貌,明明应是比太后还要小上七八岁的人,却已如同六七十岁的老妇一般。

又见她通身穿着破旧,精神也不大好,因此不想再搭理她。

另外两位嫔妃看上去倒是更干净舒爽些,发髻盘得端庄大气,脸上笑得一团和气。

“姑娘,你是犯了什么错被关进来的?”

“我没有错,是被陷害的。”

“进来这里的人人人都这么说。”

“我说的都是真的,而且我也不会一辈子待在这里边,过不了多久会想办法出去。”

“刚进来的人也都这么说。”那方是过来人,一看花氏举止言行便知是个不好惹的主儿,于是笑笑将话题转到了旁处,“这里有许多空屋子,你爱住哪间便住哪间吧!只是别挨着西暖阁住就行,那里住了个疯子,被送进来时已是挨了一顿一丈红,后来伤口久久未养好,溃烂发臭恶心至极,却也算她命硬,疯疯癫癫拖了这么多年也不见死。”

此话犹如一盆冷水泼得花月吟心凉,她心头笼罩着巨大的阴霾,既是对冷宫的恐惧,也是对自己渺茫前路不得而知的无力。

“我知道了。”她仰头看了眼这四四方方的天,将眼里的泪硬生生憋了回去。

春来跟在她身后,真有些后悔了自己当初为何要自告奋勇陪她来这儿荒凉凄清的地儿,简直连民间大杂院还不如。

不过转念想想,既来之则安之,于是安慰花月吟道:“小主且在这院中石凳下歇歇,奴婢去为您挑间好屋子收拾干净了住。”

若从前,花月吟定是将这话听过就忘,为奴为婢之人伺候主子是应当的,可时过境迁,此刻的她很感激在自己落魄如丧家犬般时,身边还有人愿意陪着自己。

“谢谢。”

她说完这话神色有些不自然,顷刻间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傲慢。

春来也是怔住,随后笑笑:“其实奴婢之所以愿意来这儿,就是因为奴婢相信小主一定会东山再起。”

到了用午膳的点儿,侍卫将门打开有宫人将吃的送进来,都是些馒头、瘦肉粥之类的,倒比花月吟料想的要好一些。

“主儿,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想法子摆脱眼下困境。”

“你也坐,咱们一起吃,如今我已不是从前风光无限的璃昭仪了。”

“在奴婢心里您永远是小主。”

正说着,忽听闻院子里传来太监的交谈声。

“哟!房公公安好,是什么风把您老人家给吹来了?”

“我奉太后之命来传懿旨。”

“传给谁?传给我吗?”一老妇插嘴问。

“自然不是你。”

“哼!小房啊!你自从跟了宁罄知那个贱人,眼里就愈发没了尊卑贵贱。”

“还愣着做什么?快将她拉进屋里锁起来。”管冷宫的大太监冷声命令侍卫道。

接着又满是讨好地看向房公公:“您大人有大量别和她一般见识,她如今这儿不清楚了。”

大太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房公公则摆摆手:“无碍,无碍,都是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