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侍从，但又不是。
眼前的男子显然要比东境军营的监军侍从惹眼太多，无论是容貌还是气势。
以往那侍从在军营里可是和士兵们混在一起，整个人温温和和，脸上时常都是带着笑，那清秀相貌虽然会叫人注意，但也只是比平平无奇多一些观赏性的程度，哪像现在？不出意外，这楼里的花魁见了他也要惭愧吧……
林当归兀自摇头，啧，快赶上他了！
不过他如今也算是当了三个月的皇子了，现在见着宋将离这副模样，不难猜测他先前是伪装过的模样。
抬眼对上宋将离直勾勾的眼神，对方还执着于“苏杨”二字。
林当归咧嘴一笑，“是啊，那会儿她大概还是叫苏杨，不过关于她身份这一点，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宋将离眉眼间的情绪又淡了下来，他缓缓坐下，垂眸倒茶：“我对你有印象。”
林当归微笑：“我这张脸，想必是很难没有印象的。”
厉风行：“……”
怨奴：“……”
两位殿下对视一眼，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都默契地没有在“苏杨或是苏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
林当归本就是个自来熟，没成想这大皇子还是认识的人，他态度变得十分自然，挑眉就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宋将离坐得端正推过去一杯茶，指尖随意地扣了扣桌面，“谈个合作。”
林当归轻笑一声，端着茶杯一边轻抿，一边作出“请讲”的手势。
宋将离盯着茶杯，缓缓道：“据我所知，半年前穆家就明里暗里地受到了打压。”
林当归动作一顿，没想到对方开口第一句会是有关自己外祖家的。
“穆国母在宫中也不好过吧。”
林当归笑，“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宋将离淡淡道：“只是想看看你愿不愿意被牵扯进来。”
林当归捏着茶杯的指尖瑟缩了一下。
他幽幽地看着对面没什么表情的宋将离，沉默片刻才啧了一声，“你这人……有点东西。”
林当归放下茶杯，往椅背上一靠，叹气一声，语气略有些感慨，“还真被你说中了。”
他是真的不想掺和这些事情。
谁当国主，谁有权势，和他有毛线关系？拜托！他一点也不想争的好吧！
“不过，你的意愿似乎也没有多大的影响。”宋将离哂笑了一声，“不管你想不想，你都会被牵扯进来。”
林当归愤愤抹脸。
说得太对了！看看那个梁欣！他回来成天光是吃喝拉撒睡都能惹得这个梁欣对付！他真的是醉了。
后知后觉地，林当归望着宋将离的眼神多了几分古怪，“知道我已经被牵扯进来，那你还问我愿不愿意？！”
宋将离说：“看你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
林当归一脸郁闷，又听对方说：“既然已经被牵扯进来了，不如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
“主动夺权。”
……
林当归回到宫中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崔浩还打着呵欠等人，听到身后动静后他总算是放心了些，回头就看到林当归有些心不在焉的。
“我还以为你遇上刺杀了呢……你这是怎么了？”崔浩不由一愣。
林当归叹息一声，索性就地一趟，他抬手挡住眼睛，语气中夹杂着几分疲惫。
“你知道我今天见着谁了么？”
崔浩蹲在他旁边，确定没在他身上见着什么血迹后才回话：“你又没告诉我你出门干什么去，我怎么会知道你见着谁了。”
林当归幽幽道：“我是去见康宋大皇子的。”
崔浩敷衍回话：“不就是见康宋大……大皇子？！”
崔浩懵了一瞬，只觉得惊奇，“大皇子怎么会来大梁？咦，大皇子见你干什么？不对，大皇子认识你么？”
一时间，崔浩脑门儿上围满了问号。
林当归嘴角一抽，想了想，也只是说：“我们之前在康宋东境军营里见过面。”
崔浩算了算时间，反应过来后还有些错愕：“没想到你们还有这些交集。”
“哪儿算得上交集啊……”林当归抹了把脸，撑着胳膊坐起来，幽幽道：“是苏梨和他关系好，我碰见几次而已。”
提到苏梨，崔浩又猛地想起来一回事，“等等——所以苏梨还活着的消息，你……”
“我没说。”林当归道。
崔浩一口气也不知道该吸还是呼，“那我们要不要告诉大皇子……”
林当归摇头，“不知道，他没提起苏梨，我也就没多嘴了，算了，等我们找到苏梨后让她自己决定吧。”
崔浩下意识点头，回神后正要和林当归说起自己男装跑路的提议，结果却看到林当归麻木捧脸，一副身心俱疲仿佛被掏空了的模样。
崔浩：“……”
崔浩便闭了嘴，叹息一声后起身道：“那我去叫人给你准备沐浴。”
林当归躺在地上蜷了蜷身子，应了一个“嗯”后就没动静了。
崔浩幽幽地往后院走。
看得出来，这皇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啊！
崔浩走远，殿中就安静下来，夜深了，连个虫鸣都没有。
林当归闭着眼睛，脑子里却是今晚宋将离说的那些话……他不禁觉得讽刺。
大梁真的是滩烂泥，上位者尽是些贪图享乐沉醉权欲的。
以往自己在康宋当乞儿当难民，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过得很苦了……可如今一假想，若是自己是流落在大梁，怕是连当乞儿的机会都没有吧。
他会被抓去卖掉的。
今晚宋将离其实并没有谈合作，只是给他抛了一堆有关大梁、有关梁欣、有关昌都权贵们的信息。
而他则需要在了解这一堆信息后作出选择。
要不要合作？
林当归翻了个身，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瞧了许久。
崔浩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林当归翘着腿，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拿着果子，跟泄气似地啃。
“……”崔浩嘴角一抽，“这果子惹你了？”
林当归只摇头，“我不能亏！”
“？”崔浩挠头，“你吃亏了？”
林当归深沉地看着他，“说出来你别不信。”
崔浩：“什么？”
林当归吸了口气，缓缓道：“我放弃了我的自由，亲手把自己的未来都关在这宫里了。”
崔浩：“？”
林当归摇头，绕过他往后院去，嘴里还念叨着：“不就是当了三个月皇子么！我真是牺牲大了……”
崔浩：“？？？”
好端端的，怎么就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