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祥的预感在大家心中徘徊，每个人都在用自己听过此生最大的恶去想象被拐卖的人们会是什么结局。
王鹏望着帐篷外的的月亮，那么明亮的月亮，却好像唯独忘记了那片土地一般，没有一丝光亮。
那地方就像是笼罩了一层巨大的黑布，把它独自留在了黑暗中。
王鹏突然打破了沉默：“我们吃下那朵花两天了。这两天我也走过了不少地方。甚至刚刚出来的时候，我们还路过了监狱。可是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
“哦豁，比监狱还惨无人道的地方啊。”李力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笑。好像一遇到这种事，李力就会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每一件事，用最冷酷的心去面对每一个当事人。
李力听说有一种人天生没有同理心，是天生的变态。
李力不知道他是不是这种情况，但是，他的确没有什么同情心。
同情心这东西能吃能喝还是能回到过去？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就能显示你很善良？由得同情难受的那几分钟，不如去做一点点有用的事。
就比如：“那么脏的地方其实一把火烧了挺好的。”
李曼抬头挖了一眼李力：“少乱说。陶队还在隔壁呢。”
李力双手一摊，表示很遗憾：“话说陶队在旁边干什么呢？我可看见他们警队来支援的人给他带了枪。”
连乔撇撇嘴：“这破地方，连个电话都没有，最近的电话都在一百公里以外。他估计也正发愁怎么和大部队取得联系呢。这年头，办个案子真难。你说要是就他们两个警察，山沟沟里被人嘎了一扔，找也找不到。”
刚准备去找连乔他们的陶峰，远远的就听见这么一句：“我说小朋友，你这都是什么不和谐的思想。啊，思想教育课都是怎么上的？”
连乔背后说人两句还被当事人听见，好在脸皮够厚，完全不在乎：“陶队，还没上过思想教育课呢。你就说是不是事实吧。你说就你们几个警察出来办案遇上这种事，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怎么办呢？”
陶峰轻轻的给了连乔脑袋一巴掌：“小朋友，我突然发现，你们从来不叫我叔。懂不懂礼貌，瞎操心那么多干嘛。我们当警察的第一天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没这点胆子，你当什么警察。”
连乔捂着脑袋嘿嘿一笑：“我们以前很懂礼貌的，后来发现太过礼貌就会有很多人看不起我。没办法，只能不太礼貌了。”
陶峰揉揉连乔的脑袋也没再抓着这个问题。其实他也没有很想让他们叫叔。太过妖孽的孩子总会让人忽略他们的年纪，把他们当做平辈相处。
“你们刚刚那么多人是干什么呢？”
连乔叹口气：“跟丢了，这地方有点邪性，他们直接就不见了。刚又换了波人去找。感觉不太好，我觉得可能今天找不到了。”
“嘶，你们这群小家伙，这么大的事不和我商量。”陶峰照着连乔后脑勺又是一巴掌，倒吸一口凉气，这群人的本事，找不到了是个什么意思。
李曼无语的看了眼陶峰：“告诉你你是能找到人，还是能飞回去报信。等着吧，我们后面还有一波人马上就到了。明天再看看情况。”
“来了”赵小磊突然开口说道。
陶峰：“啊，什么来了？”
李力笑嘻嘻的说道：“我们的人来了。”
“终于到了，迟了这么久。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李曼松了一口气。去掉外挂，她也不过是一个不太普通的幼崽而已。虽然一直表现的很冷静，但是对于这种完全不在掌控中的事，还是很有压力的。也就大黑和六子跟着凤来进去了，不然她真的想硬闯了。
陶峰出门瞅了好半天都没看见人，回到帐篷问道：“人在哪呢？我怎么没看见？”
赵小磊疑惑的挠挠头：“我听见了，真的来了。”
李曼随即心不在焉的回道：“嗯，我也听见了。马上就到了。”
陶峰带着一脸的疑惑，出门等着。好一会才听到汽车的轰鸣声。
“我这是老了？不如人家娃娃耳朵好？”
没一会，黑暗中驶来一条长龙。弯弯绕绕的，一眼看不到头。也不知道到底来了多少车。
连乔和李曼他们见到车队，也在门口等着。
不一会，一辆车径直的停在了帐篷口。李然从副驾驶下来，随即车上又下来了一个李曼意想不到的人。
“安姨，你怎么来了。”
王安然下车后，又从车中扶出一个十八九女孩。这才有对李曼说道：“慢慢，安姨这回有很重要的事要你帮忙。”
李曼看了看那个女孩，点头：“安姨，我们进来说。”
众人走到帐篷内坐好，王安然开口说道：“慢慢，这是华美丽。北京人，现在在广市上大学。2月底她在前往广市的火车上被人拐卖。卖到了附近的村子里。最后她拼死才逃出来回到北京报警。
她说那个村子里，有很多被拐卖的女人，孩子。那里就像一个中转站一般。拐卖来的孩子和女人先送去那里调教。打乖了，就卖到别的地方。”
在场的众人听到这话，下意识的去看女孩。
女孩感受到了四面八方的眼光，咬咬牙抬高了下巴，一副倨傲的样子。
她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意识到这点后，在场的人很快收回了目光。将注意力转到王安然的身上。
“美丽很坚强，报警后一直配合工作，这次回来，也是来指路的。正巧我听周叔说慢慢也过来了。便带着她跟着你们的车队一起来了。本来后面还有警队的，于叔叔阻止了他们，拖了三天。大部队会在三天后到来。”
“我们只有三天的时间去找人。这次妇联来了20人，京市和广市的警察来了10人。我们需要把对受害人的伤害降到最低。上面的意思是，如果可以，将这件事在最小的范围内解决。”
田甜听到这话很生气：“为什么？他们受了这么多苦。都白受了吗？不报出来让那群畜牲生生世世刻在耻辱柱上吗？”
华美丽平静的回道：“因为她们还想活。你知道这件事报出去，多少女孩子会生不如死。”
田甜呢喃道：“这……这也不能就把这件事悄悄的抹去吧。”
王安然叹气道：“不会就这样算了的。上面已经在定制相关的法律。京市那边高层有说过会进行全国性的严打。该判的一点都不会少。只是暂时封存，大概等到十来二十年后，会公布吧。
不是所有人都像美丽这样有勇气的。我不是警察，我的首要目的，是让那些女孩子们活下来。这种事，不是被救就结束了的。”
田甜低落的说道：“好不公平……”
“这世界上哪有绝对的公平。但是能活着，这件事就会过去的。首先是，人的活着。”王安然看向李曼：“慢慢，我知道你很有钱。我们这次带来的所有人，都签过保密协议，这里的事情绝对不会说出去。他们就在这等着，只负责善后和登记，你可以使用任何你认为适合的手段，完全不用担心他们。
当然，陶警官不在我的保证范围内，他你们需要自己解决。
上面的要求是，你们必须负责受害者的后续安置。”
陶峰一头黑线，他这是三不要人员了。
“呵，美女姐姐，请问到底是有多少人，能让上面做出这样的让步？”李力说话带着三分轻佻，很不适合现在这种场合。
到是，王安然的沉默，证实了李力这话虽然不好听，但是抓住了关键。
华美丽清冷的声音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少说上千，多了，就不好说了。村子里的每一个人，不是受害者就是施暴者，上至快死的老头，下至刚出生的婴儿，没有一个无辜的。”
“上千……怎么可能。”陶峰不可置信的说道。
“怎么不可能，我大致了解了一下，那个村子，至少有半个世纪都是靠着拐卖人口发家致富。革命的那十年是他们最消停的时候，除了下乡的知青，拐不到孩子和妇女他们就卖自己的。发现自己生的更赚钱以后，他们就把女人当母猪养。宰了一批换一批。
他们一般不会自己出面去拐人。大部分时间都是等着买家卖家上门。把人放在他们那等着风头过去，他们给养听话了，在带走。”华丽用最平淡的语气，面无表情的诉说着这世界上极致的恶。
“这种事怎么可能一直没人知道……这里的警察都是干什么的。”
华丽冷冷的看着陶峰：“我也想知道，警察都去哪里了。”
“我们……”陶峰想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说他很努力，说国家也在努力，说再多也无法弥补她受到的伤害。
“够了”李曼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我可以负责善后。钱不是问题。你们管好自己就好了。李然，通讯装备准备的怎么样了。”
“仪器太大，还在路上。我带了两部卫星电话来。急需联系的先用这个。”李然从随身带着的箱子里取出电话递给李曼。
李曼拿过手机：“我们自己的卫星？我怎么不知道呢？”
“不是，于老给的。军用装备，走军方的卫星。打电话注意点。”
“麻烦，回去就买一个卫星我们自己弄。”
“好，于老那边，需要回个电话。”
李曼听到这话，默默将手中的手机挪到了连乔面前。
连乔继续将手机往过挪，可惜，连乔的身边是纯真少年赵小磊，赵小磊看着眼前的手机，不解的问道：“连乔，干嘛？”
欲哭无泪的连乔，只好拿起了手机，自己独自承受一切。
“喂，你好。”
“于爷爷，是我，连乔。”
“于爷爷，很抱歉，凤来不见了。我们追丢了，但是大黑和一个功夫很好的伙计跟着凤来。明天天亮，我们肯定能找到她。”
“你们找到人了？”
“嗯，他们现在身边有基础的武器药品，有吃的和喝的。就是，突然就跟丢了。我很抱歉。”连乔的话音中带着深深地歉意。
“你们做的已经很好了，就算我自己出手，可能也不会有这么快。那个地方我听说了，凤来有自己的想法。那就按她自己的想法去做。我老了，将来还是得靠她自己。
这次去的人，妇联的我不知道。警察那方面，你们可以放心，按照你们自己的想法去做。
三天后，我来接你们。”
“谢谢爷爷，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连乔，你们做的很棒，真的很厉害。就算我自己，做的也不一定比你们好。不用感到愧疚，这是凤来自己想做的事。”
“嗯，我知道了，于爷爷，我一定会把凤来好好的带回来的。”
“爷爷相信你们。”
放到三天前陶峰都不敢想象他们的市长会不相信警察，而是选择一群六七岁的孩子。
但是现在，他不得不承认，于老是对的。换成他，也不会做的更好，这么短的时间内甚至很可能连人都找不到。
陶峰想的是于老的运筹帷幄，想的是一代传奇的教育方法。
于涛是怎么想的呢？
于涛怎么可能会不着急呢。嘴上说的很好，实际上挂掉电话就从最近的部队调了一队特种兵去追人。
他们和李然一起拿到的手机定位，一同出发。但是夜上海在广市盘踞了几十年了。自从静姝的尸体运到这里以后，七爷就把重心开始往广市转移。
密密麻麻几十年，织成了一张巨网把广市笼罩在其中。每个镇，每个村可能都有他们的人，速度怎么可能比他们快。
结果就是，连乔他们已经找到人，并且跟丢了人，于涛手上的特种部队还没到呢。
于涛在刚得知凤来要去冒险的时候，考虑再三，还是告诉了金老太太。
老太太听到这话并不是很紧张，而是将凤来的奇特之处告诉了于涛。
说的很好听：“也不是想瞒着你，就是人家说小娃娃眼睛亮，长大了就没有了。我以为凤来也是，来到广市以后凤来再也没有预感到什么，我们也就忘了这事了。如果是凤来自己想去做的，那就由着她去吧，这么多年，也没出过事。凤来是有气运的，你不用太担心。”
说完老太太自己去休息了。人老了，熬夜伤身。
于涛坐在客厅半天没有声响。这么重要的事，才想起来对他说。如果没有这个事，他们是不是不打算告诉他了？
转念又是一想，他也没有告诉他们老娘的事，谁也别说谁了。
知道凤来有些特殊的于涛，总归是放心了一点。
想想也是，老娘那么多年都能跟在他身边，多少次危险都是老娘提醒他的。想来，凤来有这本事也很正常。
既然如此，凤来想去，大概是真的有些别的事情的。
果不其然，京市的老朋友听说他动用了特种部队，打电话过来询问。
一问才发现，这事不小，京市那边已经成立了专项组。
那地方，是个魔窟。
他的老娘，一辈子心软，尤其对漂亮的小姑娘。他老婆就是因为漂亮好看又自强不息，才被他老娘挑上的。
这么好的老婆，虽然走的早了点，但是这辈子很幸福，她走的时候还笑着对他说，这半生，过的真的很好。
他老娘啊，这辈子还是那么的善良，遇上这种事，肯定得去闯一闯的。
既然老娘想要自己闯，于涛也不在乱使招。正巧京市来的人已经到了，几方坐到一块一商量。
最终决定，先让连乔他们自己干。
有的时候，绝对的正义并不是什么好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很重要。
那片地方，京市那边的意思是直接被抹平。给他们三天时间去处理，时间到了，就要动用重武器，直接轰炸。
京市的专案组半年来收集的信息，比李曼他们想象中多的多。更高级别的信息，王安然和华美丽都是不知道的。
那些资料，无一不表示，那块地方，传承了上百年的魔窟。一般人进不去出不来，几十年来，唯一出来的只有华美丽。
这才让上面抓到了一丝蛛丝马迹，察觉到了这惊天的罪恶之地。
之后京市的人很多次派人前往这片地方，想要调查这个魔窟。却一个人都没有找到地方，包括特殊部门的人也没进去。
上面的意思是，最后的机会，让华美丽试试，如果实在无法进入，就动用重武器直接抹平。不能让那个魔窟继续的吃人。
但是到了广市，于涛在主席面前备过份的亲孙女被抓了，很有可能就在里面。那是肯定不能直接轰炸的。
双方僵持了很久，最终还是于涛占了上风。就一句话，你敢动，我就敢给主席打电话。
最终京市的人退步，暂时把事情交给李然。军队三天后出发，到了地方在具体解决。
实在不行，就挖地，整个四周全部挖通。管他什么奇门八卦还是阵法结界，只要全给你挖了，总能破的。
就这样，李然碰巧又遇到妇联的负责人王安然。
王安然知道李曼在这里后，放心了不少。李曼是她从小看大的，这孩子，不一般。不管上面瞒了她们什么，有李曼在总归是好解决一些。
她是妇联的负责人。王安然现在只想安全的把人救出来。
跟着来的各个领导太多，出面的大人物多到，王安然不得不怀疑这里面还有其他的事。这个仗势，不像是去救人的。
好在先是遇到了李然，又遇到了于市长，都是自己人。
上面开完会后王安然也不问什么结果，直接跟着李然走了。
上路就发现，跟着的人不多，她们这边妇联都是能信任的，她手底下的自己人。大人物一个都没去，可见事情有了转折。
去往目的地的路上，王安然抓着华美丽的手，望着窗外的月亮。
应该，会有一个好的结局吧。
遇到的事情多了，就会发现，在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候，只能去祈求神明。
请求神明那虚无缥缈的慈悲心。
神啊，请保佑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