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想象中的生死离别，没有凄凉的卖惨，没有悲痛的诉说离别，甚至没有再见。
只有一句短短的等候。
然后，霍华德就化作一汪清水，融于大海之中。
等待霍华德公爵彻底不见。
人鱼，或者说，正式承认自己名字的涅柔斯，伸手在空无一物的水中捞了一把。
什么都没有……
他真的离开了。
人鱼有些失落。虽然他们两人之间关系并不好，但是两人之间有种莫名的默契。
欺骗，利用，肯定是有的。
信任也是有的。
涅柔斯望着囚禁了他很久的牢笼，那么多年，他们两个一个在里，一个在外。一个自由自在，却永远触摸不到爱人，一个身陷囹圄，却有一颗石头般的心脏。
两人说不上谁更自由一点。
现在，牢笼没有了，人也走了。
这面水晶玻璃，好像，也没有必要存在了。
涅柔斯最后一次触摸了水晶玻璃，然后，巨大的声波震碎了没有了魔法阵的水晶墙。
随着玻璃的碎裂，海水倾泄，瞬间巨大的水流冲着李曼同田甜而来。
猝不及防之下，李曼同田甜露出了身影。涅柔斯不过是轻扫一眼，然后闭目立于水中。
奔涌的海水刚没有影响到涅柔斯，它轻飘飘的立在那里，纹丝不动。
霍华德最后留下的纯净之水，包含着很多水系能量与法则，足够涅柔斯成为海洋霸主。
除了某些极个别的存在，涅柔斯在海中已然没有了对手。霍华德公爵最后的时刻，依旧给涅柔斯留下来生存的本钱。
涅柔斯在这个囚禁它上百年的地方，心甘情愿的陷入了沉睡。
李曼同田甜看了一场怅然若失的分别，静悄悄的回到了树屋。
树屋中其余人还在接受这霍华德留下的好意。
两个不懂感情的宝宝一起蹲在门口，静静看着雨水跌落，拍打着地面。净化万物的水意包裹着整个涅柔斯，虽然还在下雨，却已是风平浪静，微风细雨，充斥着一股干净的暖意。
李曼痴痴的望着远方，想着刚刚的那一幕。霍华德的选择俨然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想过很多种结局，甚至还亲眼看了一场，没有意外的结局。
如果真的如同意料中那样狗血，比如霍华德卖惨什么的，李曼还不会如此印象深刻。
可是他们两个不吵不闹，只是单单的不爱，只是简单的道别，只是一句我等你，就在李曼在心底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李曼，大概会永远记得这场，没有硝烟，却处处扎心的爱情。
可是，这应该算是很好的爱情吧。
田甜拥有深渊诸多魔物的记忆，虽然很意外这个结局。
但，也就，还好吧。
人性这东西，比魔物难懂的多。
同一个人，时间地点人物，稍有差别就有截然不同的反应。
田甜还看到过那种，窥探到命运，提前相逢，想要弥补过去遗憾的情侣。
结果怎么样呢？同一个人，不同的时间，不同的经历，你还会爱他吗？
那个故事的结局是，她遇见的那个人，完全同她记忆中的不一样。这个年纪的爱人，自私，脾气臭，还是个玩世不恭的富二代。
因为她的提醒，爱人家里没有破产，没有经历那些挫折，然后，这个新的爱人。
不爱她。
所以说，爱情这东西，时间地点人物，缺一不可。
李曼不懂，田甜大概是理解霍华德的选择的。
这一生，他们之间间隔着太多的东西。哪怕霍华德不去转世，他们之后拥有了爱情，也不够纯粹。
霍华德公爵，大概是在想，他用一生守候了一份纯粹的爱，那么，他也应该得到一份纯粹的，没有任何外界影响的爱。
如果得不到，他宁愿选择放手。
虽然出场不多，但是，霍华德公爵，可是这个世界太阳的眷顾着啊。
热烈，璀璨，不可一世，从不当配角。
他就是独一无二的霍华德，自然也会有一份坚定不移的爱情。
所以，这个选择，田甜并不觉得意外。
两个人听着雨声，各自回忆这霍华德这个人，享受着这难得平静的时光，等待着小伙伴们苏醒。
没等身后的人有反应。
李曼突然脸色一变，一张小脸瞬间变得有些扭曲，虽然她极力控制着不露出来，但是鼓动的腮帮子，咔滋咔滋的后槽牙，明显是气到了极致。
田甜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李曼，上一次李曼这么难看的脸色，还是在福寿村，恶心到了极致。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好的很。”李曼咬着后槽牙，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出蹦。
“……你觉得你这样算是好的嘛？”田甜看李曼的表情，好像恼羞成怒多一点，应该是，没啥大事吧。
没啥大事能让李曼气成这河豚样，田甜小手一揣，挪一挪同李曼肩靠肩，凑到李曼耳边，低声问道：“唉，说说呗，你怎么了？”
李曼瞟了一眼田甜，回她一个大白眼，没有说话。
反倒是闭起眼睛，似乎在搜索什么。
没一会，空中突然裂开一道缝，从洞中掉出一颗蓝色的石头，飞向了李曼的掌心。
非常，非常眼熟的石头。
“这是？”
田甜不确定的看着那抹蓝色，真的真的很眼熟，只是样子不太一样，眼前的这个看上去圆润饱满，充满了生机，能量极为强大，很明显是某个种族未出生的幼崽。
李曼抱着怀中的蛋，生无可恋，目如死灰的看向田甜：“就是它。”
梦境中，拍卖会上最后的压轴物品，濒临死亡枯瘪的幼崽蛋。
“是……”田甜似笑非笑呲牙咧嘴的戳了戳李曼手中的蛋。
李曼沉重的点点头：“是……”
“咳咳，先说好，我也不是很想笑的，但是这个，你得允许我笑话笑话霍华德，是吧……”
咧个大嘴，脸上五官都快飞了，身体都止不住颤抖的田甜终于开始放声大笑。
之前有多嫉妒李曼得到了「嗜血藤」，现在就有多幸灾乐祸年纪轻轻，就步入当妈生涯的李曼。
好东西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世界意识交的买命钱也不是那么容易拿的。
世界意识竟然放开了李曼的空间能力，可见多么的迫不及待将自家崽扔过来。
此时的田甜去如何忍得住这难得嘲笑李曼的机会。
李曼恶狠狠的瞪了田甜一眼，抱着刚出生的蛋蛋背过身去独自一人忧伤。
就说世界意识怎么那么大方，还以为祂不知道「嗜血藤」的价值呢，结果在这等着她呢。
悲伤，难过，人鱼蛋要怎么养。
更让李曼生气的是，如果在早知道一点点，李曼就可以阻止人鱼蛋父母的死亡。虽然责任不能少，至少不用带孩子啊。
她一棵树，怎么知道人鱼蛋怎么孵出来？
偏偏人鱼降生的那一刻，它的父母全部都没有了，李曼用了最强的精神力直接跨越空间都没赶上。
只能被迫接手这只刚出生的蛋蛋。
啊啊啊啊啊，好烦人啊。
虽然那点子预知能力很鸡肋，一点用都没有，但是感觉不妙的时候，每次结果是真的很难受啊。
呸，还不如不告诉她呢。感觉到了，却什么都做不了，更难受。
此时的李曼完全沉浸在了将来暗无天日的养崽生涯中，整个人从背影看上去，莫名的可怜。
田甜好半天才止住笑，拍了拍李曼的肩膀：“有那么难过吗？霍华德虽然转世了，肯定也是有记忆的啊。保证它的安全，能正常出生就行了吧。
「命运之书」的梦境中，那蛋不是快死了么，估计是因为这个才把蛋交给你的吧。”
李曼僵硬的转头，幽幽的看了田甜一眼，说不出的哀怨：“你觉得为什么一颗被世界偏爱的人鱼蛋，会到了濒临死亡，被拍卖的地步呢？”
听李曼一说，田甜也感觉不对了：“嘶！是哦，怎么会这么惨？”
“因为啊，新的神只诞生，需要经历命劫。就和世界进化一样，要先度过属于祂的劫难，证明你有实力，才能获得更强大的力量。”李曼抱着人鱼蛋，已经从不可置信的生无可恋进化到自认倒霉的认命了。
就这样吧，累了。
“这么算来，那个拍卖会可以封神了。一个「弑神」匕首，一本「命运之书」，还有一个未来的神只，这要是没剧本，谁信啊……”
田甜回头望了一眼沉睡中的连乔，语气有些干涩：“这就是传说中的气运之子么……”
原本，她也比连乔差不了多少的。
虽然比不上连乔天生的气运，但是田甜自身的资质，足够优秀，只要一直变强，气运也会随之增加。
也不是世界生死存亡之际，不会出现一人承载整个世界的气运之子，田甜和连乔，将来谁更强，还真是一个未知之谜。
但是田甜的翅膀从一开始就折断了，没有了以后。
田甜释怀的一笑，现在也挺好，她比想象中强大太多，如今的她对连乔来说，已经是望尘莫及存在。
而且，现在的她可不是靠着世界的宠爱和气运才到的这么强大的力量。
如今的这一切，都是田甜自己努力的结果。
等着连乔赶上来，她都不知道走多远了。
就这样吧，过去种种已经遥不可及，霍华德一个神只出生都这么艰难，她又有什么好抱怨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