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天的恶臭，满地的断肢残骸，无数面目全非的兵士尸体，由此可以推断出当时的战况极为惨烈。
神驹子看向了地上三个过膝深的土坑。
有了初进相州洼地的见闻，神驹子认为这些贼人是想掘坑埋葬死去的兵士，虽不解心下却也佩服。
穷苦人当兵吃粮打仗，早将自家身家性命卖于上头，遇有死伤再平常不过。
死后不求能有一草席裹身，仅是深埋地下，不被野狗扒出啃食就已是万幸。
神驹子感慨的同时忽然觉察到土坑中有些异样，抓起一把泥土在掌心看了看。
土质松散，握不成团。
低头轻嗅，隐约有烟硫火硝之气。
神驹子拍了拍双手，心中已有了大致判断，这西门小贼会使出天雷道法的传言不实，应为朝廷官兵所使用的火器。
只是如此强劲的火器可谓是闻所未闻，难道说朝廷里又网罗了什么能人异士。
神驹子又翻看起几具尸体，镶嵌有精铁甲片的两裆甲竟然有几处被贯穿。
枪身为三棱或四棱的锥枪倒是可以造成这种创伤，但是从几处伤口的位置和贯穿深度来看，极短的时间内单凭几杆锥枪根本做不到。
神驹子嘴角微微下撇，从靴子里抽出一把牛耳尖刀。
三两下挑断两裆甲上的皮绳，又剥开死去兵士身上的衣物。
旁边几个兵士不知道这统领大人要做什么，也不敢发问，更不敢上前，眼睁睁看着神驹子将尖刀刺入死去兵士的身体。
饶是这些兵士见惯了战场上的各种惨象，此时一个个也只觉得浑身脊背发凉。
几个兵士皱着眉头相互对视一眼，早听他人传言这统领大人自幼习得异术，难不成他要取些物件来修炼邪法。
忽见神驹子面露喜色，满是血污的手掌上似乎托着什么。
一个校尉大着胆子向前走出一步，见神驹子掌心托着几个珍珠大小的黑色弹丸。
弹丸表面凹凸不平，有的已经碎裂成数块。
“统领大人，这是……”
神驹子冷哼一声：“钮文忠之流麻痹大意败的不冤，竟然将官兵使用的五雷开花弹当成了妖术邪法”。
钮文忠重伤败走，就连二将军与军师都是同样的下场，这校尉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嘴巴张了张并未出声。
“不过……”
马灵将一颗弹丸放在口中咬了一下，又接着说道：“这些弹丸用铅制成，比起五雷开花弹里面的铁葡萄也小了些，可是崩裂开的力道却还要强劲……”。
忽然前方不远处传来阵阵骚动。
神驹子抬头：“出了什么事？”。
“回大人，几个兵士在前面土坑中发现了一个铁家伙”
“嗯？前面领路”
神驹子说着将几颗弹丸揣入怀中。
前方不远处，二三十个兵士正围在一个土坑前指指点点。
“你们说这铁罐子是不是西门老东西掉落的”
“肯定的，当时只顾逃窜哪里还顾得了许多”
“你们猜这铁罐子里装的什么”
“我知道”，一个兵士显摆道：“这里面装的都是金银珠宝”。
此言一出，围观的兵士都露出了贪婪的目光。
不过有人立即反问道：“你咋知道，是这铁罐子告诉你的吗”。
“即便是装金银的铁罐，那为何上面还有四片精铁的板子，瞅着像是鸟的翅膀一样”
“我咋就不知道，当时西门老东西一家都被扣在隆德府，我一表兄弟就负责看押他们，听他说老东西一家早就将太原府的家产变卖一空，这次回山东更是将家底都带了出来，这里面必定都是黄货”
一听铁罐子里面可能装着金子，几个兵士再也按耐不住，两步跨入坑中试着要将这铁罐子从土坑中拔出。
不过就算二人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那铁罐仍是纹丝不动。
围观的兵士开始奚落取笑：“你们俩行不行啊，不行回家抱孩子去”。
坑中的兵士抱怨：“少他娘的说风凉话，你下来试试”。
“试试就试试，看老子的”
一个膀大腰圆的兵士将手中长枪反插在地上，然后跳入坑中。
“你俩给老子闪开”
这兵士先是紧了紧腰间束带，随后一个骑马蹲裆步抱住了这铁罐子。
在众人的叫好声中，这兵士咬紧后槽牙，双臂青筋突突直跳，整张脸憋成了猪肝色。
神驹子冷眼旁观，紧盯着那个样式怪异的铁罐子。
一尺见方，三尺来长，上面还有四片一尺多长半尺来宽的精铁片，瞅那兵士吃力的模样似乎份量还不轻。
热闹的场面又引来上百的兵士，见统领大人不但不阻止，反而也在一旁观看，一个个便大着胆子为那兵士呐喊助威。
一声怒吼，那兵士终于将铁罐从土坑中拔出。
神驹子面色突然变得有些狰狞。
刚才在铁罐被拔出的瞬间，一声清脆的咔哒声被淹没在嘈杂的叫好声中。
神驹子耳目极其灵敏，觉察到了这一声响，瞬间联想到了怀里那几颗铅制弹丸，又将眼前样式怪异的铁罐与五雷开花弹联系到了一起。
“都闪开……”
话音未落，轰隆一声巨响，那铁罐炸裂，无数的铅制弹丸激射而出，围观兵士瞬间死伤过半。
神驹子马灵也被爆炸产生的气浪吹飞。
惨叫声、呻吟声、战马嘶鸣声此起彼伏，等其余兵士回过神来，神驹子已经捂着额头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全军传令下去，一路之上须小心谨慎，不可随意触碰任何古怪的物品，违令者斩”
神驹子又招手喊过几个校尉轻轻耳语了几句。
校尉们领了军令，招呼手下将受伤的兵士抬至路边，轻伤的简单包扎，重伤无法医治者直接一刀送他上路。
神驹子又看向了刚才铁罐子爆炸的地方，地面又出现一个过膝深的土坑，周围散落着许多尸块，想必就是刚才拔出铁罐子的那个兵士。
惋惜之余也是庆幸，若不是这大块头的兵士挡住并减弱了大部分铅制弹丸射出时的力道，方才死伤的兵士只会更多。
鲜血顺着额头不断流下，神驹子顺手撕下衣袖简单包扎。
“西门小贼，老子定要会一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