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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府里,秦朗一回到钱氏的屋子里,就挥手让丫鬟婆子都退下了,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们两夫妻,钱氏猜到秦朗有话和自己说,就端了一杯热茶道:“老爷,请喝茶。”

秦朗对钱氏道:“你也别站着,坐下来和我说几句话吧。”

钱氏闻言,目光微微一闪,这样看来,秦朗的心情还是不错的。于是她坐下来道:“老爷,你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

听到钱氏这么一问,秦朗将茶盅往桌面上重重一放,然后带着几分怒气道:“说到这个,今日可真把我气得半死。”

钱氏听了这话头,心里却不紧张,雨声大,雷点小,这是秦朗一贯的脾气,于是她轻声细语道:“老爷有什么话,但凡直说。妾身若是能帮着出个主意,也好分担老爷的负担。”

秦朗这才缓了一口气道:“子贤这些日子,是不是老往外头跑?”

钱氏有点不明就里,怎么扯到钱子贤身上?于是她大着胆子问道:“可是他有什么不妥?”

“哼。”秦朗冷哼一声,“他不是说,钱府人多嘴杂,读书不方便,就借咱们的府邸念书么?可他倒好,就刚来几日还热乎,这些日子,你可瞧到他捧书苦读?”

钱氏沉默了,的确,钱子贤这些日子,根本没有用心苦读,自己做姑母的,劝谏几句,能听就好,不能听,难道还出面教训不成?

他上有祖母,下有父母,要教训,也轮不到自己这边,于是钱氏婉转一笑道:“这孩子,心还野着呢。”

秦朗一听,冷冷道:“妇人之见。如今秋闱就要到了,他倒好,不好好在家里用功苦读,居然跑去外头,学起那些风流才子到处眠花宿柳的。我这个做姑丈的,都为他感到丢脸。”

钱氏听了,脸色也沉了下来,钱子贤,小小年纪什么不学,居然学起这些东西来?于是她道:“老爷是不是听差了,我听小厮说,他可是出去和几个好友论诗文。”

“这事情,是我亲眼所见,还能差到哪里去?”秦朗指着自己的眼睛道:“我还没有老眼昏花到那种地步。”

钱氏知道秦朗有应酬,经常和一些商户去青楼。这么说来,秦朗遇到钱子贤是在青楼里头?钱氏的心越发的沉重了。

他的年纪才这么小,家里还没有娶妻子,就这么明目张胆在青楼里鬼混,好人家的儿女几个愿意嫁给他?钱氏又想到前些日子,她还想着把女儿嫁过去,如今看来,实在是不明智。

于是她安抚秦朗道:“我们这些做亲戚的,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就看他们自己怎么想。我瞧着,这孩子也无心在这里读书,不如打发个人,让我娘家的人过来接走就是了。”

秦朗点点头,道:“这样也好。对了,姐儿你要多看着一点,别让她和贤哥儿太接近。女儿家家的,最要紧的,就是名节二字。”

钱氏听了秦朗的这番话,哪有不明白的,那就是说,姐儿一定不会许给钱子贤,母亲和大嫂的一番心血,全部打了水漂。

钱氏也不知道怎么的,心里顿时轻松了不少。或许,从她知道赵小棠和钱子贤私相授受那刻开始,她对这个侄儿也失望到了极点,自然也不大愿意将女儿许给这样的男子。

钱子贤的马车刚刚拐过一个转弯,一个婆子立即冲着马夫比划着,那个马夫不认识婆子,却十分机灵,对马车里的钱子贤道:“公子,有个婆子在外头候着。”

钱子贤从青楼出来,人就有点恹恹的,听到这话,就漫不经心道:“打发走就是了。”他昨晚一夜狂欢,若不是年轻,底子好,早撑不住了。

婆子一见马车就要越过去,急忙跳起来,拦住马车道:“公子,我是赵府的婆子。”由于这巷子离秦府和赵府都很近,是个偏僻的角落,寻常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人经过,是以,这个婆子才敢大声说出来。

马车里的钱子贤听了这话,脑子里立即闪出赵小棠含情脉脉的双眸,他顿时龙精虎猛,坐起身道:“停下。”

马夫哪敢不听钱子贤的话,立即停下马。钱子贤掀开帘子,唤了婆子往前几步,那婆子早就得了赵小棠的吩咐,看到钱子贤,就撒开步子走上前,附在钱子贤的耳朵边讲了几句。钱子贤听了她的话,双眼越发的亮,弯起嘴角,钱子贤道:“我定不会辜负小姐的心意。”

回到秦府,钱子贤坐立难安,恨不得天立即黑下来,他好去赴佳人的约会。

左等右等,终于夜色迷蒙,钱子贤一早就买通了看门的小厮,从后门悄悄的溜出去,顺着墙根,他一直往隔壁的赵府走去。

到了赵府的后花园,他敲了敲门,就听到有人压低的声音道:“是表少爷么?”钱子贤低低应了一声是,然后后花园的小门打开了,白天里见到的婆子,就提着灯笼出现在他面前。

“表少爷,随奴婢来吧。”婆子不慌不忙,显然早安排好了一切。

而屋子里,赵小棠坐立不安,身后的蓝烟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心底却是一片惶恐,表少爷和小姐私会,这种事情传了出去,第一个要打死的人,恐怕就是自己吧。

赵小棠从镜子里看到蓝烟低着头,一声不吭的样子,心底有了几分明白,这个丫鬟,只怕心里害怕的紧,可她若不是这样做的话,难道真要任由那个老太婆安排她的婚事么?

不,只要她搭上了钱子贤这个门路,日后,自然有办法成为名门贵妇,她需要的,就是一个契机。而这个契机,如今只有钱子贤才能给她的。

等婆子在门外敲了敲门,蓝烟吓了一跳,脸色越发的苍白了,而赵小棠整了整自己的鬓发,然后冲着蓝烟道:“还愣在做什么?”

蓝烟见赵小棠这么说,也不敢忤逆她的意思,迈着小碎步开了门。

钱子贤一进来,就冲着赵小棠而去,他对赵小棠含情脉脉喊了一声:“表妹。”蓝烟趁着这个机会退了下去,留下赵小棠和钱子贤。

赵小棠端坐在妆台前,头却低着。钱子贤一个大跨步迈过去,扶起她的头,却见到美人一张脸梨花带雨,让他心疼不已,他低声道:“这些日子,我忙着应酬同窗,谁知,却冷落了表妹。”

今日的赵小棠,穿着一件玉色对襟纱衫,配一件月白色百褶裙,梳着倭堕髻,插着一支碧玉垂珠凤钗,并一朵水红色的绢花,在烛火下,她星眼流波,红腮欲晕,容色清丽,气度高雅,当真比画儿里摘下来的人还要好看几分。

赵小棠并不相信这句话,在现代的时候,她就听到类似的谎言太多了,如今,她重新活了一世,怎么可能轻易相信这种荒缪的借口?

不过,她还是装出一副凄楚的模样,撇过脸,淡淡叹了一口气,这口气,顿时让钱子贤的心提了上来,他问道:“表妹可是怪我?”

“我怎舍得怪你,要怪,就怪我自己薄命。”这些台词,可是她前世看戏的时候学来的,如今却派上了用场。

“表妹怎能如此说呢?”钱子贤对赵小棠的才情有几分仰慕,再加上,私底下与她眉目传情了很多次,自然愿意放下身段去哄她:“要我说,这世间,像表妹这样的女子,实属罕见。我对表妹这份心意,难道表妹还不清楚么?什么薄命不薄命的,你这么一说,不是要了我的小命么?”

赵小棠心底有了一丝嘲讽,像他这种的男子,什么样的山盟海誓说不出口,可真正放在心底的,只怕就是功名二字。

于是她目光幽幽望着钱子贤道:“表哥和表姐才是天生一对璧人,我算得上什么台面上的人物,最多,也不过是嫁个中等人家,稀里糊涂过日子罢了。”

钱子贤听到她提到了秦云依,脸色闪过一丝不自然,虽说他对赵小棠有几分心思,可比起秦云依来,赵小棠就显得微不足道。

再想到秦云依这些日子,对自己既不亲近也不热乎,不禁有了几分气恼道:“你那个表姐,最会端着架子,小小年纪,却跟外头的那些妇人没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