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妍娘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目光变得凌厉起来。
“那是自然。不过，我今日来，不是和你说这些话的。”
“姨母有什么话，尽管说说。”秦云依还是坐在榻上，目光沉静如水。
钱二太太看了秦云依这番姿态，暗暗心惊。
按理说，钱妍娘说到这份上，秦云依就算不发脾气，脸色多少会难看一点。
在家里的时候，她和钱妍娘两个人就预料秦云依会发火。
两个人商量好了，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却不曾想，秦云依面对钱妍娘的暗示，竟然淡然至此。
若不是她深得侯爷宠爱，那就是她在后宅里头必定有其他的布置，就等着她们上钩。
一想到后宅那些阴私手段，钱二太太汗流浃背。
她突然觉得，这样做，兴许帮不到钱家，还有可能送羊入虎口。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也只能咬牙，走一步算一步。
若到时候秦云依真要使出什么手段，就休怪她这个做舅母的心狠了。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天底下的女人，哪个不盼着和自己的夫婿和和美美，一生白头到老。”
钱妍娘一副过来人的模样道。“可这世道，但凡有几个钱，哪个男人不纳妾？侯爷身居高位，日后的妾室，只多不会少，偏偏你的身份摆在那边，想要去弹压那些妾室，未必能压得住。一想到你以后的日子，我这个做姨母的，寝食难安啊。”
秦云依想不到钱妍娘会说出这样的话，她突然想起了一个词:伪善。
这个世上，总是有些人，打着为别人好的旗号，做的却是利己的营生。“姨母不必忧心，各人自有各人的造化。”
“话虽如此，可你也得把目光放远点。”钱妍娘摆出一副忧心的模样。
“俗话说得好，人无近忧，必有远虑。你如今年轻，容色正是好的时候，侯爷难免上心一点。等你生了孩子，姿色不如以前，就难保侯爷不会生了外心。一年两年的，还不打紧，可时日一久，吃亏的就是你。你身份上不显贵，弟弟又年幼，想找个人帮衬你，也一时找不到趁手的。若是遇到那些城府深的妾室，你拿什么和人家斗？”
“是啊，姐儿，我们都是你的亲人，难道会害你不成？”
钱二太太生怕钱妍娘的话打不动秦云依，赶紧加一把火。
“如今你还年轻，最信男人的甜言蜜语，却不知道，这世上男人的嘴，就跟老天爷的脸是一样，说变就变。与其靠着那些不着边际的话，不如先为自己打算打算，日后就算没有了宠爱，你也不必担心侯爷生了异心，刻薄你们母子。”
秦云依端起手边的官窑暗八宝粉彩水仙纹盖盅，假装忧虑重重道：“那我该怎么办？”
钱妍娘和钱二太太相视一笑，然后钱妍娘拉着秦云依道：“姨母想了一个晚上，帮你想了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秦云依欣喜道。“若是姨母的法子能解我的忧愁，我必定千金答谢。”
钱妍娘听了，仿佛看到那千金在眼前晃的情形，笑容加深了。“那就是给你找个帮手。”
“找个帮手？”秦云依古怪看了钱妍娘一眼，“怎么帮啊？”
“傻孩子。”钱二太太笑着道，“找个人帮你固宠，让侯爷没有心思找外头的女人。”
秦云依吃了一口茶，叹气道：“固宠，万一那个人心怀歹意，岂不是引狼入室？”
若是钱妍娘和钱二太太听了这句话，懂得适可为止，她秦云依也不会为难她们。
可秦云依显然高估了她们，她们一听到这句话，就以为有戏了，笑的越发亲切。
“怎么会？这外头的人自然靠不住，我们要靠的，自然是自己人。”
“姨母这话，我就不明白了，这哪里来的自己人啊？”秦云依微微拔高音调道。
“你这孩子，就是心眼实诚。眼下，不就有一位吗？”
钱妍娘指了指大太太道：“如梦是你大舅母所出，你和大舅母又亲，若是如梦嫁过来做媵妾，日后你们姐妹二人联手，这侯府还不是你们的天下。”
秦云依闻言，不禁笑了。果然，她们打得就是这个主意。
好个媵妾，好个姐妹联手，好个娥皇女英。
“姨母说得是效仿娥皇女英吗？可惜，我怕，我没有那个本事做娥皇啊。”
钱妍娘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我可是好心好意帮你盘算，你不要不识好人心。说到底，若不是看在你是我姐姐骨肉的份上，这件事，我是懒得理会。更不会千辛万苦说服你的舅母，把她宝贝女儿舍出来给你做媵妾。”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是不是？我的好姨母。”
秦云依加重了好这个字：“若不是你，我就不会有个好姐妹相伴，若不是你，我也效仿不了娥皇女英，若不是你，兴许我连在侯府站的地儿都没有，是不是？”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秦云依不愠不火的话，钱妍娘就升起了一抹不好的预感。
偏偏她惯会逞能，这些日子，又没有了何老太太的压制，就算偶尔为了妾室的事情堵心，依然没有减少她作为官夫人的威风。
于是，她挺直了腰部道：“你知道就好，要是旁的人，我连看一眼......”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秦云依泼了一身茶水。
钱二太太甩着帕子，上前帮着钱妍娘抹掉残留在她身上的茶水，顺道开口训斥秦云依：“姐儿这是做什么？就算长辈说的话，有些不中听的，你也用不着如此。传扬出去了，人家还以为秦家没有教养。”
秦云依冷笑：“舅母好大的教养，教养出一个千金小姐去当妾室，教养出一个千金小姐肖想自己的姐夫，传扬出去了，人家会怎么说钱府？我看好端端的一个钱府，就被你们这些腌臜妇人弄得乌烟瘴气，不成样子。”
“你......”钱二太太没有想到秦云依会说出这样的话，她瞪着一双圆眸道：“你目无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