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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勾栏回来,袁衣心里一直都在纠结和张重阳的关系。

这些天,她在等……

当然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等什么。

或许是等住在她对面的那个老头主动上门来找她。

也或许是等自己的内心真正的平静下来。

结果就是,张重阳一次都没有主动找过她,她的内心,反而越来越乱。

今天是一个姐妹把她堂兄介绍给他们认识的日期,袁衣特意穿了一件好看的宫裙。

刚出门,她就见一妙龄女子从对面的院子里走出来,那女子眼眸含泪,行色匆匆。

人她也认识,正是陈芳。

袁衣虽然不知道刚刚陈芳在张重阳的家里经历了什么,但她就是不舒服。

稍后,她看到张重阳出来关门,噘着嘴扭过头,装作没看见般朝着坊市走去。

她心里认为张老头会叫她,可走出一段距离,没听到动静,一回头,那院子的门已经关上了。

袁衣这下是真的生了张重阳的气。

插上门栓,张重阳回想刚刚袁衣明明看见自己却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印证了他心里的猜想:她确实为她那天说的话后悔了,看来这些天的确都是在躲着他。

正好,也省得他来做那个‘不识好歹’的坏人。

陈芳回到家,脸上早已经恢复了面无表情。

她双手捧着其父的骨灰,眼中充满恨意的说道:“爹,女儿不孝,愧对您这十多年的养育之恩……如今您没了,家也没了,但您放心,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永远不会忘记报仇……”

陈芳在亡父的骨灰盒面前许下了这段承诺过后,背上打包好的行囊,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这个她从小生活长大的屋子。

十多年的记忆,无数美好温馨的画面,最后在她的眼前一一浮现。

两行无声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滴落在地。

发出‘啪嗒’的响声。

似在不舍她的离开。

轰隆~

天公都不作美。

一声惊雷过后,今早上还晴朗的天气,突然间就变得乌云密布。

风雨欲来。

不过这并不能阻挡陈芳离开的决心。

她还是毅然决然的走出了家门。

一滴雨水穿破苍穹,精准的砸在陈芳的额头。

让她停下了脚步。

微微抬头,只见,无数的雨滴,争先恐后的从天而降。

这雨就跟这段时间她经历的苦难一样,说来就来,根本没有给她准备的时间。

陈芳没有找地方避雨,但她回头朝刚刚走出来的院子看了一眼,如今,那里已经不再是她的家,不再是……她的避雨港。

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额头、眼睛……她都不在乎,她只保护面前的一个盒子。

然后踏着雨,继续往前走。

此行目的:勾栏。

其实,眼下除了勾栏,她也没地方可去。

大雨并没有阻止张重阳的修炼。

反而让他的拔剑术通过和雨滴的配合,更有种电影的质感。

只可惜,没有镜头把这一幕记录下来。

叱!

一滴雨水被张重阳的剑一分为二,溢散而出的剑气藏在这两滴雨水之中,一滴击中百十米开外的墙院,在上面留下了一道两公分深的剑痕,一道穿过柏树的叶冠,斩下一截碗口大的枝干。

呼!

张重阳又一次耗尽了体力,他弓着身子,站在雨中大口喘气。

轰隆!

又一道惊雷从九天之上传来,动静格外的大,把张重阳都吓得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挪步屋檐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抬头看向天空,皱眉道:“奇怪,这雨怎么下得我有点心神不宁呢?”

掐指……好吧,他不会这个。

“不会要出事吧?”

张重阳隐隐有些担心。

他担心马三爷会不会找上门来……

“不至于,不至于。”

旋即这个念头又被他否定了。

因为平符镇虽然乱,但秩序还在。

他每个月交的房租,说是房租,其实是保护费。

意思是说,如果他在这栋交了保护费的庭院里出了事,长春门的执法堂就不会坐视不管。

可能不会尽心尽力的追查,但哪怕是为了做样子给其他散修看,也会象征性的追查一下。

所以平符镇虽然乱,入室行凶的案例却远远比不上发生在大街上的案子。

张重阳觉得,就算马三爷真的想杀他,为了他这个百岁高龄的老头,也不至于犯这个险。

更何况,他已经‘串通’刘彪对自己发出了警告,说明他对自己的杀心并不重。

经过一通分析过后,张重阳得出的结论是:只要他不离开这院子,主动窜到马三爷面前去晃荡,他就应该还是安全的。

嗯,正常情况下是这样的……

轰隆!

本以为这只是一场雷阵雨。

没想到会越下越大。

张重阳给自己施了一个清洁符后,本来是想打坐的。

却被外面这没有规律的雷声整得无法入定。

柏树胡同,以柏树多而得名。

胡同的街头,有一颗至少活了百年的老柏树。

此时,在这颗老柏树下,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仰面倒在路边。

血水自其脖颈流出,被雨水冲刷,一部分侵入地面,一部分流出很远。

尸体身边,一个木盒子被打翻在地,露出里面装的骨灰,骨灰还没有被风卷起来,就被雨水打湿,冲走。

这具尸体是个女孩,年龄在十七八岁上下,还睁得大大的瞳孔里写了她临死前的情绪:不甘、愤怒、恨、绝望……

如果张重阳在这,他应该一眼就能认出女孩是谁。

因为他们刚刚见过。

是的,就是陈芳。

就在一分钟以前,她路过这里时,碰到了恭候她多时的马三爷。

虽然她第一时间就选择了跪地求饶,但马三爷还是没有放过她。

而马三爷杀她的理由很简单:斩草……除根!

其实陈勇如果不选择自杀,马三爷对他们父女的杀意还没有那么浓烈。

也许时间一久,这事也就真的过去了。

可惜,没有如果。

陈勇一死,陈芳活着对他来说就是一个祸害。

也许她现在还很弱,但以后呢?

所以,她必须死。

至于张重阳,在马三爷看来,那老头半截身子都快入土了,修为也不高,他并不放在心上。

但那天胆子肥了敢站出来拂了他面子,所以还是伙同收租的刘彪,给了他一个警告。

马三爷杀了人后,并没有处理现场就直接离开了,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给自己立威,告诉柏树胡同的其他散修:

这就是得罪他马三爷的下场!

大雨下了半个时辰后,说停就停了。

袁衣敲开了他的院门,开口第一句话就让张重阳身子一颤。

她道:

“陈芳死了。”

“就死在胡同口的老柏树底下。”

张重阳并不怀疑这话的真假,他沉默了足足有五秒。

没发一言,直接转身进屋,带上玄真剑,防身符、引雷符和轻身符,一脸阴沉的走出来。

“你该不会是想去给陈芳报仇吧?张重阳,你可千万别冲动啊。”

张重阳头也不回道:“放心,我就是去看看,还没有那么蠢。”

虽然嘴上这么说,其实他心里恨不得立马找上马三爷,一剑直接砍了他。

当然理智告诉他,如果他真要这么做的话,也许倒下的并不是马三爷,而是他张重阳。

所以他很努力的克制着自己迫不及待的想要杀一个人的欲望。

老实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那么愤怒,明明他是一个很怕死的人,明明……他和陈家父女两的关系其实也只是非常普通的邻里,他与陈芳,顶多也就是见了几面的陌生人,是的,连朋友都还算不上。

可现在,他却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特别是来到老柏树底下,看着那具死不瞑目的尸体,他发誓,他从未有过任何一刻,有现在这么想要……杀人。

指甲掐进肉里,张重阳方才稍稍冷静了一些。

他觉得现在的自己有些陌生……不像他的性格。

‘难道,我还在应劫?’

是了,如果那天他不站出来替陈家父女说话,可能这会儿情绪就不会有那么大的波动了。

最多也就同情一下,兔死狐悲罢了。

此时老柏树底下围观的人有不少,可除了对陈芳的尸体指指点点以外,没人敢上前给她收尸,也无人站出来替她鸣一声不平。

张重阳再次看清楚了这个世界的冷漠。

既然都在劫中,张重阳也就少了几分顾忌,就在他准备上前给陈芳收尸时,袁衣从身后拉了拉他的衣角。

回头,就听她小声道:“你又要出头?真不怕彻底得罪马三爷吗?”

怕,但不是已经得罪了吗?

张重阳心里多少有些无奈,想起一句振奋人心的话,回应道: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只是张重阳这句话刚说完,一个女修就从他身边经过,径直走到陈芳的尸体身边,一边给她收尸,嘴里一边喝骂道:

“你们一个个的,心里同情吧,又不敢大声抱怨,来这兔死狐悲,唉声叹气,有个……屁用。”

女修说到这,手上动作停了下来,抬头朝人群扫了一眼,继续嘲讽道:

“既然那么害怕,还来干嘛呢?”

“来看热闹的吗?”

“不敢伸手的,都他娘的给老娘……滚!”

刚才女修背对着张重阳时,身材妖娆,光是一个背影,就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然而当看清楚她的那张满是脓疱的脸,之前无论是多么美好的幻想,都会瞬间破灭,提不起半点兴趣。

女子叫萧三娘,和马三爷没有关系,不满三十岁的炼气后期修士,也是他们柏树胡同最年轻的炼气后期修士,没有之一。

人送外号:拼命三娘、丑三娘、疯三娘。

第一个名字源于她天赋高,修炼起来不要命。

第二个名字顾名思义,就是她长得丑。

至于第三个名字,则是因为她脾气火爆,发起疯来,无人敢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