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重阳和袁衣隔着一道门槛对视了半天后，率先开口打破了空气里的沉默。
“你哭了。”
“什么？”
“我说你哭了。”
“明明是风太大，把沙子吹进了我眼睛里。”
袁衣朝张重阳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去擦了擦。
她却没看见，张重阳在她转身的刹那间暗自松了一口气。
时隔三个多月，两人再次坐在大柏树底下喝着茶。
不同的是，以前斟茶的是张重阳，而现在斟茶的是袁衣。
“你为什么搬走？”
“你为什么回来？”
兔子仰起头，似乎没听清刚才是谁在说话，似又觉得气氛不对，一溜烟朝着大柏树跑了过去。
张重阳道：“你先说吧。”
“我遇到了一个骗子。”
袁衣其实不再愿意去回忆那些伤心事，但话匣子打开后，绷不住，就把心里的委屈像是倒豆子一样全部说了出来。
整个过程，张重阳都安静的扮演着一个聆听者，终于等袁衣把情绪宣泄出来，他才义愤填膺帮着骂了一句：
“呸，那个渣男，早晚不得好死。”
“对，我也诅咒他不得好死……呃，渣男是什么意思？”
“反正是不好的。”
面对张重阳‘敷衍’的解释，袁衣只是轻轻点头，没再这个问题上纠结。
看向他，也露出了好奇的目光。
“你呢？我之前回来，见这院子门上挂着招租的牌子，我还以为……”
见袁衣话说一半不说了，张重阳淡淡一笑，无缝衔接道：“以为我已经死了是吗？”
袁衣默认。
张重阳也没卖关子，半真半假的解释道：“你也知道，那收租人刘彪以前喜欢刁难我，之后更是变本加厉，无奈之下，我也只好暂避锋芒，从这柏树胡同搬出去了。”
袁衣听完后不疑有他的点点头，接着她透露道：“刘彪死了……半个多月以前，听说他的仇家伪装成一个叫胡汉三的人找他租房，将他引诱至咱这胡同的897号院子里给杀了，尸骨都没有留下来。”
“嗯，这事我听说了，死有余辜。”
张重阳心里道：我干的！
袁衣盯着张重阳看了半天，冷不丁的问道：“胡汉三不会是你吧？”
张重阳心里一惊，他并没有否认，而是大方的承认道：“如果我说是我，你信吗？”
“哈哈哈~”袁衣像是听到了一个十分幽默的冷笑话，拍着大腿边笑边道：
“那你觉得我会信吗？”
张重阳这一刻也笑了起来：“不信。”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你现在住在哪？”
不等张重阳回答，袁衣用带着期待的语气继续问：
“刘彪死了，你要搬回来吗？我可以把这个院子还给你。”
“我住在锦绣胡同……”
张重阳没有向袁衣隐瞒他现在的住址，至于要不要搬回来，面对这个问题，他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的回答。
两人又交流了一些别的，当话题越来越少，气氛变得逐渐沉默之时，张重阳已经有了去意。
他从怀里摸出五颗下品灵石，放在石桌上，起身道：
“这些灵石你先拿着用，不用着急还我，以前日子怎么过，今后也怎么过，也别太委屈了自己，有困难的话，可以随时来锦绣胡同找我，不要不好意思。”
张重阳这番话说完，袁衣眼睛里又进了沙子。
她这次没有伸手去擦，死死的盯着眼前这个老头，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张重阳被问得有些莫名其妙。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张重阳不假思索道：“我们不是朋友么……举个例子，如果现在换我有难，找你帮忙，你会拒绝吗？”
袁衣咬了咬牙，又哭又笑的摇了摇头。
“就是嘛。”
张重阳把兔子召唤过来，一把拎起，拒绝了袁衣的挽留，就朝着门口走去。
袁衣送到门边，见张重阳即将夺门而出的刹那间，她早就憋在心里的话，终于还是没忍住。
“等等！”
张重阳的脚步停了下来，一抹复杂的心思写在他的脸上，其实，他刚才好几次看出袁衣对他欲言又止。
转过头，面向袁衣时，那抹复杂已经消失了。
“还有事吗？”
“我……我怀孕了。”袁衣先是犹豫，接着坚定的摸着自己的肚子说道。
“咳咳……”
张重阳揉了揉鼻子，尽管他猜到袁衣要说的话可能比较让他震惊，但也万万没想到，居然爆了这么一个大瓜。
都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啊。
“真的吗？我，那个，我不是怀疑啊……嗯，恭喜你。”
张重阳知道袁衣一直想要个孩子，现在她怀孕了，自然是一件值得恭喜的事，可问题是这个孩子的父亲是个人渣，所以张重阳迷糊了：
“咳……咳咳，我应该说什么？”
袁衣看着张重阳一个一百岁的人听到她怀孕的消息居然露出‘手足无措’的表情，感到莫名喜感。
一时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边笑边抚摸着肚子，替里面的孩子解释道：
“孩子是无辜的，我要将ta生下来，看着ta长大……要不是因为ta，我也早就不想活了。”
张重阳听到袁衣对孩子的态度后，知道自己是应该恭喜没错。
但他现在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只能跟着附和了一句：“是的，孩子是无辜的。”
就像刚刚张重阳在等待袁衣对孩子的态度时一样，其实袁衣也在等张重阳的表态。
当她听到张重阳认可她的孩子是无辜的这句话后，心里诞生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疯狂到需要袁衣握紧双拳来给自己打气。
就在张重阳越来越看不懂场上局势时，他见到袁衣眼睛一亮，像是在刚刚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是的，张重阳猜得没错，袁衣确实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他目视张重阳，语气坚定且认真的问道：
“张老头……不，张道友，如果我想让我的孩子出生以后管你叫爹，你答应吗？”
啥？
我拿你当朋友，你居然想让我当接盘侠？
张重阳猜到了袁衣的本心或许不是想害他，因为他没有‘后’，孩子出生以后跟他姓张，多少算是一种香火延续。
这种‘好事’，前身或许真会答应。
但是，
对于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张重阳，就算他这辈子都要不了自己的小孩，他也断然不会答应这种自欺欺人的‘好事’。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抱歉，你的这个要求，我没法答应。”
“你是嫌我脏吗？”
目送张重阳匆匆离去的背影，袁衣嘴里轻轻呢喃道。
而她此时的眼角，流露出一抹淡淡的伤感和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