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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闱过后,宋浔总算能喘口气。

大晏圣元帝死后,科举形同虚设,重要官职几乎被大家氏族包揽,宋浔重振科举,触动了她们的利益,过程艰难。

宋浔本是将军出身,手腕强硬,一番碰撞下来,处死了不少人,全然不在乎史官如何记她。

郑其宛曾多次劝导她,这么干会动摇宣朝根基,不如徐徐图之来的稳妥。

可宋浔一意孤行。

陈咏宜和一些权贵跑了,新帝登基,京城的政治网出了问题,很多世交和姻亲都在此时决裂,是世族力量最薄弱的时候,若是错过此次机会,给了她们修复关系的时间,将来同皇权博弈,谁又敢保证输赢?

这一个多月,京城的菜场口的地面都是暗沉的红色。

宁锦安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今日休沐,宋浔没去上朝,多日来的疲惫让她偷了懒,即便是醒了,也没动地方。

宁锦安窝在她怀里,睡的正香。

马上四月份,天渐渐回暖,清晨的阳光透过床帐上用来装饰的薄纱照到宁锦安的脸上,他似乎感觉刺眼,睫毛轻轻颤了颤。

宋浔不动声色的挡住那缕光亮。

宁锦安本就没有早起的习惯,从前在宁家时还能保持着大家公子的体面,只稍稍赖一会床,后来嫁了宋浔,直接就睡到自然醒。

如今他成了凤后,更随心所欲了,云舟他们不来叫他吃早膳,他都清醒不了。

宁锦安睡着的时候格外乖巧,半张脸埋在柔软的被子里,紧紧的靠着她。

宋浔看了会儿,只觉得一颗心一点一点变得酥麻,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他被她养的细皮嫩肉,入手一片柔软。

宋浔想起前两天,她下令处死一位大臣时,那人破罐子破摔,在大殿上气急败坏的诅咒她不得好死,说她早晚都会有报应。

当时她轻嗤一声,并不在乎什么报应,而现在细想.....

“报应......”她默念一声。

若是宁锦安出了什么事,那于她而言,当真是惨烈的报应。

她揽住宁锦安的手微微用力。

怀里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妻主....”宁锦安见她还没走,下意识往她身上靠了靠,去嗅她身上的气息。

宋浔把他散落的发拢顺:“弄醒你了?”

“嗯。”宁锦安倒也不客气,小声撒娇:“都怪你。”

宋浔眼里噙了笑,将他从怀里扒出来:“醒了就去吃点东西。”

宁锦安又把头埋回去:“困。”

宋浔捏了捏他的耳垂:“早上起不来,晚上倒是有精神,就知道闹我。”

宁锦安不吱声了。

宋浔又拍了拍他:“乖,起来了,老是这样不行。”

宁锦安不情不愿的跟着起身了。

等他磨磨唧唧的穿好外衣时,云舟已经将早膳端了进来。

他远远的看了一眼,毫无欲望。

只想回去睡觉。

他打了个哈欠,坐了过去。

近来他没什么胃口,颇为应付的吃了两口。

宋浔也没再逼他,只是嘱咐了他两句。

“阿锦,我晚上回来陪你。”

“嗯。”宁锦安应了一声,又打了个哈欠。

宋浔:“......”

“困就再去睡会吧,但是要按时吃饭。”

宁锦安又乖乖应了一声,转身奔去他心心念念的软床。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冷月忧心忡忡的站在他床边。

“冷月?”宁锦安眨了眨眼,懵懵的坐起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凤后,这个点,已经该用午膳了。”

宁锦安晃了晃脑袋,小声嘀咕:“都这个点了,真是,最近也太能睡了。”

昨天妻主没怎么折腾他,他睡的也不晚啊。

精致的午膳已经摆好,然而宁锦安感觉早上吃的还没怎么消化,挑挑拣拣的吃了两口,就要人将菜撤了。

冷月站在一边,欲言又止。

宁锦安有些奇怪的看他一眼:“怎么了?”

“凤后。”冷月到底不放心:“找个太医来给您看看吧。”

“看什么?”宁锦安倒是不在意:“我能吃能睡的,有什么好看的?”

冷月默了一下:“凤后,你最近睡的有点太多了,吃的也少。”

宁锦安坐在那,一脸乖巧的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冷月见状干脆点明:“会不会是有喜了?”

宁锦安懵了一下。

他想要反驳,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刚怀星星那一阵,好像是现在这样的。

一天到晚睡不醒,还什么都吃不下。

“那,那就,看看?”

冷月见他答应,连忙道:“奴侍这就去请。”

这次来的不是顾桢,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太医。

比起圆滚滚的和善的顾太医,这位看起来严肃又古板,端端正正的向宁锦安行礼,连宣布喜讯的时候都没有太多表情。

直到她拎着药箱退下,宁锦安还没回神。

窗外的小鸟叫的格外好听,和他一年前生下星星时听到的一模一样。

不过没等她出神多久,就被人揽进怀里。

他都没有注意宋浔的靠近。

“妻主?”宁锦安有点高兴:“你不是说晚上才回来吗?”

宋浔怕硌到他,将装饰繁杂的外衣脱去,只穿着柔软的里衣:“李太医跟我说,你有孕两月了。”

“嗯。”宁锦安闻言戳了戳自己的肚子:“要不是冷月说,我都察觉不到。”

宋浔顺着他的手摸了摸他的肚子。

宁锦安犹豫了一下,才小声道:“妻主,我有点怕。”

上一次知道自己怀上小星星的时候,他只有满心的欢喜和期待,可真当经历了生育之苦后再有孕,他的心情反而复杂。

宋浔摸上他的脑袋,让他靠向自己:“怕什么?”

宁锦安蹭了蹭她,没再说话。

其实他一直没跟人说过,他生小星星那天有多害怕。

那时他是荣王君,身份已经尊贵异常,可还是要被人当成个物件一般摆弄。

周围没有一个他熟悉的人,阵阵剧烈的疼痛几乎要将他撕裂开,疼的他脑子昏昏沉沉,

产公刚开始声音还算温柔,到了后面越来越高,急切的声音带着逼迫,一声又一声,一遍又一遍的催促他,让他一刻也不敢休息。

他不记得那天掉了多少眼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