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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玠再次醒来,是在一个没有阳光的下午,环顾四周知晓是在自己的宫殿中了。

身边有个身穿灰蓝色衣袍的瘦小子趴在床沿,可能是他坐起身的动静太大,惊醒了那个瘦小子,那人揉着眼睛,在看清他的一瞬,吓的立马出去了。

紧接着一群奴仆拿着药、粥、毛巾等物品进来。

程玠一口将药喝下,口中回荡着一阵苦涩,细细回味时又只剩下了酸涩。

“所以孤这是昏了两天了?”

“是的,殿下。”

“太子殿下再不醒,怕是皇上要拿奴等开刀了”有人一阵后怕的说。

程玠吹着粥里的热气,似是不经意的说道“芸王世子怎么样?”

立刻有人回道“芸王世子伤得重极了,据说是摔断了双腿,站起来怕是难了,幸得没伤到五脏六腑,不然连人都不一定救得回来呢!”

程玠听了,轻轻的沉吟了一声,说道“他没事就好了,孤呢?孤伤得如何,何时能下床走动?”

“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那些小伤,前些天奴等坚持给殿下擦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是左腿那根银针有些毒性,太医们虽然已经把毒排出,但可能还要再观察两天才能下床行走。”

“还有还有,殿下后肩处被飞镖刺中,那力度太重,刺的深,怕是伤到内里,殿下这段时间里,也要小心呢。”

“殿下也别难过,发生了这样的事,皇上都震怒了,一定会抓到凶手的。”

那些奴仆们一个接一个的说,倒是让他差不多明白了状况,程玠吃完了粥,一擦嘴道“知道了,你们出去吧,孤一个人歇会。”

仆从们都顺从的退下了,等最后一人把门关了,他才又躺回到床上,思量起事来。

这一切仿佛是与记忆中的重合了,只是记忆中程玠是主动出手将人推了下去,而他接受了那么久的现代教育,没有主动出手推人。

结果没想到出了意外,还是让程月摔断了腿,难道记忆中的一切是不可改变的吗?如果是这样,那他岂不是还得对这个未来夺了皇位的人,越来越有恶意?毕竟后来的他察觉到了程月的野心,又怎么可能对程月好呢?

对于程玠来说,他只想回家,哪怕回家之前会先死一回,不就是释放恶意么?不就是学着记忆中的一切扮演么?他会是一个合格的太子殿下的!

因为现在的他对程月还是有所好感的,所以他刚能下床走路,就立马去了程月的赏秋宫看他。

皇上之所以不给程月一处在宫外的住所,也是很容易理解的,一来为了控制住他,监视他;二来也是断了他与外来者的接触,只是当下却方便了程玠。

当程玠带着一堆药材,出现在了赏秋宫门口时,入眼的是一幅惹人疼惜的画面:一个穿藏蓝色衣袍的青年男子坐在了木制轮椅上,赏秋宫中种了一两簇竹子,此刻竹影摇曳,映照在青年苍白的脸上,怎不让人升起怜悯之心。

青年男子似乎是听到了门口传来的声响,转头看去,见到来人穿着一身肆意的枫叶红,而身后仆从却大包小包提着药,眼眸一沉,先颔首出声道“太子殿下。”

程玠听到声音,轻摇了下头,回过神来,向里走去,他说“表兄可是好多了?”

程月将轮椅摇转过去说“已无碍了,所幸只是断了腿,上次刺客来势汹汹,我还要多谢太子殿下救我一命。”

程玠心想,这大抵还是得怪我,毕竟是因他而起的意外,想着面上也愧疚了起来。

他带着歉意道“表兄,真是不好意思,若非孤那一退,也不会撞得你摔了下去,孤的这些药材送予表兄…表兄若是怨孤,孤也是理解的。”

说着,眼尾微微泛起一抹红,程月抬头看那般肆意的少年此刻却伤心成这样,不禁想起他幼时养得大黄,当下心中一软,险些就要说出真相。

最后却是把话在口中转了又转,只说“我不怨你,只是表兄我现下腿脚不便,日后若是有事,怕是还要麻烦你帮忙呢。”

程玠立马就止了欲落的泪,开心的说“你我兄弟一场,称不上麻烦。表兄有何事需要孤的,尽管说就是了,孤就是上天入地也一定会帮表兄做好!”

“呵呵,哪里需要你上天入地了。”程月笑着说,他低下了头,遮住了眼中的黑暗。

“只是我从前在边境,学得都是些简单的拳脚功夫,像现在这样,我日后是连生活都麻烦了…”

“我想着日后大抵是要在京城长住了,听闻表弟你的太傅学识渊博,故而想求一个伴读的身份,让我陪你一块读书,也好让我长些学识,就是不知,是否会为难了表弟?”

程玠听了立马拍拍胸脯,自信的说“这算什么大事,此事交给孤就是了,你且等着,不出三日孤就把此事办妥了!”

“如此,表兄就先等表弟的好消息了。”

程玠看程月低着头,看不清是何情绪,不知为何,他就情不自禁的说“表兄此番进京城,可有想过…要如何面对这京城里的汹涛骇浪?”

程月闻言心中一惊,这是在试探么?还是他的真心关怀…他终于抬起头,看向程玠,见程玠面上的担忧不似做假,他眼中出现了一片复杂的情绪。

程月苦笑着说“我只知道鲲鹏远飞之时,从来就没有想过何为覆舟之惧,想来太子殿下也是这般想法的,对吗?”

“呵,是啊”程玠转身不再看他,反而是带了些恶狠狠的情绪说“但鲲能否化而为鹏却没有个定数,孤现在还不想害你,可若表兄危害到孤,孤定然会反抗的!”

程玠说完就抬腿离开了,他一走,殿内的仆从也跟着走了,一时间就静了下来。

程月看着空寂无人的宫殿,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与程玠越是相处,他越是不忍下手…不!他必须下手!

父亲从小就教导过他关于皇位之争的危险,故而他不惧任何人,为了上得那个位置,必要的时候,就连程玠的命,他也要亲手拿下!

程玠走在回宫的路上,他想到程月是注定要去太学院的,记忆中是这样,现在依然如此。只有去了太学院,程月才能学到更多,然后以才学惊动天下学子。

但正是因为他去了太学院,而后被人欺辱,才会想把他们都压在脚下,由此才真正动了想要成皇的心思。

看来记忆中的一切果然是不能更改了,以及刚才程月一直低着头,让他看不清情绪…算了,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反正他最后也是要死的,等他死了,他就可以回家了!

想到回家,程玠再次没心没肺起来,虽然现在家里也就只有他一个人,但他之于这异界,实在是融合不进去,这封建社会的一切,都让他特别的不适应!

大抵是为求一个心安,又或者是想借助熟悉的事物来摆脱这不适,于是,他去书房练起了字,只是,融合了原主的记忆,加上原主身体的肌肉记忆,写出来的字总归是与他原来写的不同。

他自小就没有什么烦心事,练久了篆隶颜体,所以他的字是隽秀而又清新飘逸,看他的字如见江南少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吸引着人们不知疲倦的一看再看;

而原来的程玠,大抵是因为作为君王储备者,故而他的字是锋芒毕露,大气又入木三分,见字如见其人,让人望而生畏不敢再辩解什么。

而他一时半会没法将这写字时的细微习惯改正,无奈只好停笔,搁笔看向窗外,夜已黑的深沉,他立马就去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