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白如昼,他们一夜未眠,两人相对而坐,沉默的守了程星一整晚。
直到天亮,炽烈鸟先撑不住了,它扑腾着翅膀从程星身边走到程玠眼前,它所发出的声响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程玠动了动疲惫的眼,一夜的守候让他变得潦草了许多,他满面倦容,看到炽烈鸟时,他一怔。
早已沙哑的嗓子里再次发出不成声的呜咽,触物生情,他想到了程星初次送他炽烈鸟时的情景,想到了与炽烈鸟相伴多年,共同等待程星的日日夜夜。
同时,也想到了最后一次见程星时,程星对他的怒骂,是啊…他忽略了炽烈鸟,可炽烈鸟却不曾恼他…
他轻轻的抱起炽烈鸟,带有血丝的眼已经渗不出泪水了,只能徒劳的闭上。
身上忽然传来温热的触 碰,耳畔传来的声响亦是沙哑“你别再为他难过了,还有我在呢。”
程玠心里一酸,再次放声大哭,他大喊着,声音甚至都跑了调“我等了他好久!真的…你不明白,我等了这么久!可最后呢?我失去他了!我等到的…是个不归人啊…”
慕容月听着心疼极了,可他无能为力,他无法疏解程玠的忧伤,枉他身为虚构师,枉他称是能给人带去温暖,可他暖不了程玠的心,他何其的无用。
“就算是个不归人…至少,你见过他最后一面…”慕容月苍白的说道。
他的话令程玠更加悲痛,他眨着通红的眼,深呼吸了好几次,最后他轻声说道“我宁愿不见这最后一面,我可以穷毕生之力去等他,我只想他平平安安的活着…”
他说话的声音轻的让慕容月听不清晰,可他越是这样,慕容月就越是难受,心脏也仿佛随着他的话而被攥紧。
慕容月用脸颊轻触程玠,他温声说道“逝者已逝,还是让他早日入土为安吧…以后,我陪着你,好吗?玠儿…”
程玠偏过头,他用手胡乱抹去泪水,而后,他连连点头,像是在说服自己一样连声说道“对!让他入土为安…星哥活得太累了,他该好好歇歇了…呜…可是,你别这么叫我…”
“…好。”慕容月颤着声说道。
随后,他不自然的退开了些,眼睛胡乱瞟了两眼,手摸到了口袋里的手机,慕容月举起手机对程玠说道“我…我现在就去联系人,你在这里等我。”
“嗯。”程玠含糊的应了一声,一夜未眠的他还是感到了疲倦,眼皮子不断的想合上,可他奋力抵抗,他好怕…他好怕一觉醒来,就再也见不到程星了。
然而,他最终还是沉沉的睡去,连慕容月什么时候出去了都不知道。
他又想一睡不醒了,梦里有程星。
程星笑着和他说“玠儿,我回来啦,你等了很久了吧。”
程星把他抱在怀里,在阳光明媚的下午,他们静静的坐在河边,微风拂面,就算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却也很舒服,很安心。
程星温和的对他说“玠儿,在我心里,你是最重要的,如果可以,我很想说爱你,可我大概是最没资格说爱你的…”
当程玠困惑的紧紧抱着他的手臂时,程星对他微微一笑,随后,慢慢离开了他…
在半梦半醒间,程玠耳边仿佛还回响着程星说话的声音,“玠儿,我太对不起你了,所以…我是最没资格说爱你的人了…”
“我唯一够资格说的,只剩下想你,你不在我身边的每个时刻,我都在想你,是这方寸不歇的思念,让我知道,原来你在我心里的份量有这么重…”
“程星…你别想我,你该怨我…”程玠闭着眼,有气无力的说道。
“嗯?醒了?”
程玠睁开眼,看向门口发出声音的慕容月,了无生气的点点头。
慕容月倚靠在门边,他背着手,低声说道“我把事情都弄好了,他们说…三天后,就可以让程星下葬了。”
他的语气很沉重,很颓废,但在这种氛围下,程玠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程玠转过头,看到身边静躺着的程星,再次闭上了眼睛,以期望借此逃避现实。
慕容月紧紧的捏起了手,指甲深深的陷进掌心,痛么?他茫然的看向自己的右手,他的右手关节处擦破了皮,渗出了血,可他不痛。
他痛的是…慕容月怅然若失的伸手抚上了心口。
刚刚他不仅是联系了程星下葬的事宜,还接到了蓝星长官的电话。
那漠然的声音,他到现在都还记得。
“慕容月,你怎么擅自带走了程星的遗体?!”
“你知不知道,程星杀的那十余人,都是蓝星上层富商及 政 界权威们的孩子!你知道这对蓝星的发展是多么大的危害么?但凡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放弃了蓝星,那蓝星就完了!”
“本来把程星的遗体交给他们处理,让他们发泄一下,这事就算结束了,可你现在把人带走了,你让我怎么对他们交待?啊?!”
所以说…虚构师空有近乎于神的技能,实际上,什么都不是么?
慕容月低头嗤道“我什么知道你要怎么交待,蓝星上的虚构师那么稀少,你要是看不惯,大可以把我们都给赶尽杀绝了!”
“那些富商你这么看重,那些 政 界权威你这么看重!我们虚构师对人类的付出,你们却理所当然的接受了,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你以为只有程星是叛徒么?我们早就都受够了!!”
“你!呵…既然你这么硬气,那你就等着吧!我会把这事如实告知他们,你看他们会什么对你!”
电话被粗暴的挂断,慕容月气愤的抬手重重的捶在墙上,手上蹭起的伤现下被他小心翼翼的藏起。
兴许,就算他不藏,程玠也看不到,就算是看到了,也不会心疼他。
他的处境之难,又有谁能理解呢…
“我们给星哥下葬之后,可以再去一次星哥家里么?我想再去看一下…”
慕容月慌张的把手藏进口袋里,他对悄然走到他身前的程玠不自然的笑了笑,他应答道“当然可以了,正好我没什么事,可以陪你一起去。”
得到他的应答后,程玠总算扬起了唇角,虽然笑得不太好看,程玠举起双手,轻声说道“你把手给我看看吧,我没看错的话,你受伤了对不对?”
慕容月一怔,他几乎不敢相信,随即,慢慢的把手伸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