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五年十二月二十五。
细细算来，嘉佑国与凛国的战争已然打了十日。
虽说两方都有战损，而值得庆幸的是，南域砺国并没有同凛国结合起来攻打嘉佑国。
因而此时的青州都统和龙虎将军等人对于此战还是有很大的信心。
这几日来，凛国来犯的次数愈来愈多，攻势已然愈来愈猛。
这正是他们黔驴技穷的表现。
只有心急的人，才会想着吃热豆腐。
是夜，李将军坐在营帐中，摸着自己昔日赶来青州时穿的衣物。
开战以来，他看到了龙虎将军的血性和他心中的豪气，因此对于东方宇盛的吩咐迟迟没有实践。
只可惜，这是君主交予臣子的任务。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李将军这辈子也只能当个小人。
倒是还有一个办法，便是他以死谢罪，或许还能捞得一个战死沙场的好名声。
可是如若这样的话，他李将军府该怎么办呢。
他这个大男子终究是流下了泪水。
他明白，这都是他自己找的借口而已。是他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片刻过后，他拎着一坛酒去了龙虎将军的营帐。
营帐中，龙虎将军正对着沙盘模拟这几日作战时凛国的套路。
明明四人方才已然讨论了两个多时辰，商议出了许多对策和反击的手段，可此时他还是在不断地重复。
“龙虎将军安好。”李将军将手中的东西放下，走至龙虎将军身边，微微拱手。
龙虎将军停下手中的动作，“李大哥怎么来了。”
“这几日凛国显然有着力不从心之感，想必咱们此战，很快就可以结束了。”
李将军的目光虚虚地落在沙盘上，答非所问。
“这是我此生第一次离京，如今眼看着要大获全胜，倒是有些女儿作态，想念京中亲人了。”
“哈哈，”龙虎将军听罢李将军的话，豪爽地笑了两声，拍了拍他的肩膀，“李大哥啊，坐。”
龙虎将军将李将军引至案桌边坐下，拿起李将军带过来的酒给两人一人倒了一碗。
“思念亲人乃是人之常情，怎么能说是作女儿姿态呢。离家行军，思乡乃是人之常情，待你我大获全胜那日，自可回京与家人见面。”
“来，”龙虎将军端起酒碗，“你我兄弟二人今夜便喝一碗。我估摸着，今夜凛国是没有能力来犯了。”
李将军垂下眸子，端起酒碗，与龙虎将军碰了碰。
待龙虎将军正仰头将酒尽数喝下的时候，李将军寻了机会，让酒全顺着下巴流到了衣襟之上。
“龙虎将军果然豪爽，”李将军抹了一把下巴，又倒了一碗，“谢龙虎将军宽慰小弟，让我再敬龙虎将军一碗。”
龙虎将军摆了摆手，“兄弟之间，不必言谢。只是这酒不宜多喝，只怕耽误明日作战。”
“好吧，”李将军将手中酒碗干脆利落地往旁边一倒，“既是如此，便以此酒，提前庆贺我们，大获全胜。”
龙虎将军又爽朗地笑了几声，“好啊，好啊。”
他拍了拍李将军的肩膀，“李兄啊，时日不早，你也回去歇着吧。养精蓄锐，才可明日早起迎敌。”
李将军点头，站起来抱拳拱手，连同酒罐子一同带了出去。
明日丑时。
李将军趁着侍卫交班的空隙摸入了龙虎将军的营帐之中。
他看着案桌上那个盛着酒的酒碗，将酒拿起来倒在地上，又用龙虎将军的水囊将酒碗洗了一遍。
他早已在酒中下了少量的迷药，不致死，却可以让龙虎将军安睡到天亮。
李将军将昔日从京中带来的写着凛国文字的布帛藏在了龙虎将军塌下，又拿起龙虎将军素日里用的弓箭，避开侍卫的巡逻出了城。
他打开那封信看过，里面的字迹确实与龙虎将军的字是十成十的相像。
而里面的内容，竟然当真有着这几日四人商讨的作战计划。只是都是一些边沿的内容，让敌军知道了也无伤大雅。
这是李将军第二次感受到东方宇盛的恐怖之处。
第一次是在东方宇盛御书房中单独召见他的时候。
那时候，那位年轻的帝王坐在案桌之前，轻描淡写地要他给别人安上一个意图谋反的罪名。
然而，此计实施到一半，凛国便来犯。
因此，那位帝王改变主意，要给那人安上投敌叛国的罪名。
无甚区别，都是诛九族的罪名。
李将军又何尝不知迟早一日，待自己的家族哪日有了功名，难保不会落得一个这样的下场。
只可惜，东方宇盛既然找到他，便料定了他不敢反抗。
李将军视死如归地将那封信穿在箭上，弯弓送信。
凛国自开战以来，无论无论白天还是夜里都有人在城门下转悠，他不怕凛国看不见。
而今夜城墙之上值守的人中有自己的参谋，其余值守人也被参谋在晚膳中下了少量迷药。
李将军蹑手蹑脚地将弓放回龙虎将军的营帐中，随后回到自己帐中。
久久不能眠。
昭华五年十二月二十八，清晨。
边疆日夜里兼程快马加鞭来报，龙虎将军叛国投敌，与敌国书信往来，透露了嘉佑国大军数量和少许作战计划。
听闻那夜大战之时，凛国将军手中捏着那封书信，对着城墙上的都统与龙虎将军出言嘲讽，企图引起嘉佑国的战士内乱。
而他做到了。
如今军中人心惶惶，对龙虎将军唾弃不已。
龙虎将军为了自证清白，任由众人搜查他的营帐，却是搜出了写着凛国文字的布帛。
一时间，龙虎将军有口说不清。
而这段时日，他塑造起来的有血性和心中有豪气的形象也是一瞬间崩塌。
朝堂之上，当东方宇盛语气凌厉地将此事说出来的时候，文臣武官瞬间炸开了锅。
龙虎将军，那是谁啊。那是先帝钦点的协安王共同奔赴武州迎敌的人啊。
群臣激情高昂，对着龙虎将军就是一顿批斗。
也有不少臣子想着为他说话，只可惜，证据确凿，百口莫辩。
这位帝王罕见地发了脾气，将那些证据统统摔到朝臣的面前，“这，便是你们选出来的将军！”
堂中一时噤若寒蝉。
“报——”
朝堂外快步走来一个穿着铠甲的身影，手中还高高地举着一封信。
“青州急报，青州副都统昨夜战死，都统身受重伤！李将军独木难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