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浮动皆在暗。
正值深秋之时，后妃们窝在宫中不愿外出，她们的狼子野心藏在宫殿之中，厚衣裳之下，让人难以窥见。
十二月十五，众人到凤仪宫中给满歌请安。
兴许是因着正殿中好几位人都有着自己的小心思，满歌只觉得此时气氛有趣得很。
请安过后，满歌照例问着后妃们有无旁的事情。
此次是宁舒颜最先说话，“听闻娘娘的母亲回府了？”
此话说出之时，她心中有着难掩的激动。
毕竟当时满歌下的懿旨是让池母陪伴她直至生产，可如今池母却提前回府。
想来是东方宇盛也觉得给满歌的宠爱更甚，如今想收回来一些吧！
“倒是劳烦宁贵人关心。”满歌看出宁舒颜的小心思，连着语气也欢悦许多。
“今日已是十二月十五，离除夕不到半月，府中繁忙。本宫便请得皇上同意，让本宫母亲回府中帮忙料理事情，待除夕结束，便可再进宫陪伴本宫。”
此话一出，宁舒颜脸上维持着勉强的笑意。
她自然知道其中有这样的缘故在，只是一直自欺欺人，而如今听着满歌亲口说出来更是尤其气人。
自己与自己母亲又何尝不是多年未见，却不见东方宇盛怜惜她半分。
且自自己有孕至今，东方宇盛来见她的次数不足满歌三分之一，平日里自己去寻他也屡屡被三言两语打发。
虽说是因为国事，可宁舒颜也明白，因着从前的所谓休养生息，东方宇盛对她爱意本就不多。
后来又发生“陷害满歌”的事情，便磨灭了东方宇盛那样一个凉薄之人心中本就没有几分的爱意。
虽说后来自己凭借着许多手段拾回自己的位份和孩儿，可到底还是回不到从前了。
如今后宫之中妃子这样多，她容貌和身段都不是一等一的突出，就算想奢求多一些也是没有资本。
想到这里，她倒是忽然觉得自己同端贵妃娘娘有着同病相怜之处。
可端贵妃娘娘不知为何就是深得东方宇盛喜爱，即使半年不召见一次，该给她的体面也一样不少。
其一自然是因为她有一个好父亲，其二······兴许是她真的太过宠辱不惊了罢。
想来，入宫多年，自己第一次见她失态还是在她父亲战死沙场的时候。
可后来她也很快接受了这件事情，开始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既然皇后娘娘这样说，是否可以表明皇上已然忙完了？”
南宫墨儿忽然出声，打破殿内尴尬的平静，也将宁舒颜从自己的思绪中扯出来。
“是，”满歌此次眸子中染上真真实实的笑意，“此事倒是值得和你们说一说。”
“皇上和凛国签了契约，不日凛国将遣来许多时常出海捕鱼的渔民教导我们海上捕鱼之技。”
她顿了顿，“当然，为求公平，我们也会遣去许多能工巧匠，助凛国加固房屋。”
“皇上说了，不出两个月，想必我们姐妹与嘉佑国的许多子民都可多一些享用海鱼之机。”
此话一出，下面的妃嫔们脸上都是开心之色。
毕竟谁人不知海鱼比湖鱼好好吃得多，可嘉佑国临海渔业一直无法施展，她们也极少可以吃到海鱼。
其中，最开心的莫过于静好。
她的目光先落在满歌身上，然后是于絮晚、安婉溪、常倾臻。
她有太多可以分享喜悦之人，一时间不知道要先朝着谁欢呼。
可被她注视过的几人无一不是神色柔和眼带笑意地回望她。
其中，安婉溪眼神中还带着许多别样的感情——这样的静好，曾是她十分想要守护的自己。
她愿她永远活泼单纯，可以因为小小的事情得到十分的满足与开心。
而环顾众人的反应，满歌说不出来究竟是开心还是难过。
本来，满歌无需告知正殿中众人契约的内容是什么，只需告诉她们结果是什么。
可她藏了一点私心。
在与祝笙的多次说话中，她总觉得这满宫的妃嫔不应该仅仅拘泥在无休止的争宠爱争位份之中，而是应该有自己的一番天地。
她们——不，我们——我们应该有权力知道更多的事情，有更多的身份，看更加广阔的山川河流，而不是只能拘泥在这四四方方的宫城之中，或那高墙之下，过着一眼就望得到头且毫无变化的人生。
可前世今生，她所见所学都是女子应该相夫教子，且当日再度入宫，也是做好了要一辈子都在争斗的准备。
因此她手足无措，知道要改变却又不知如何去改变——四十年，她所能看见的世界，向来如此。
可如今看着众人，她蓦然觉得十分唏嘘。
是啊，自己即便说了，又有什么用呢，自己都不知该如何做出改变，何况她们。
“若无事，便退下吧。”
满歌再次生出一些无力感，挑了一些妃嫔们会喜欢的话说。
“皇上已然忙完，往后便会多去看众位姐妹。很快，你们便可解相思之忧了。”
众人听完，一些人心中更是开心，都不用端贵妃娘娘领着就全都雀跃地站起来行礼。
而行礼的空隙，絮晚微微凝眉，目光余光有些担忧地看着满歌。
她的歌儿变了，她却不知变了什么，又为何而变。
可如今池母刚离宫，自己这样着急地去找她难免会让人以为东方宇盛专断，那从前的忍耐便都功亏一篑。
在她心中如同被堵上的时候，静好握紧了她的手，轻轻捏了捏。
絮晚反握回去。
相视之间，心意皆明。
不同与满歌这边的人的相互关怀与守护，另一边，离了凤仪宫的南宫墨儿等人又开始马不停蹄地做着自己的谋划。
毕竟许多事情，必得是等着请安过后才能更好的谋划，她们自然不愿意浪费哪怕一点的时日。
早膳过后，南宫墨儿便扶着小敏的手到了秦美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