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钥匙打开了许久未曾开启的房门，石毅只觉一阵尘封的气味儿扑面而来。
开窗通风，将床上的席子枕头拿到楼顶晾晒，又回到房间清理一下床桌柜椅等表面的灰尘，石毅就出了一头汗。
看了一眼房间的墙壁和天花板，石毅陷入了沉思。
石灰刷的墙已经泛黄，上面还有石毅小时候的涂鸦。靠近天花板的墙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裂缝，下雨天的时候雨水渗漏进来，不仅有水迹，还长了一片墨绿的青苔。
这种房子，要是在城里估计早被当危房拆了吧！
石毅苦笑了一声。
自己就是在这样的房子里从小住到大，某时夜晚也曾被楼板热胀冷缩的咔嚓声吓醒，由此担心哪天会被倒塌的房子压死。
回来之前，自己还想着，现在有钱了，只要不乱花钱，那么将老妈接到城里去生活，那就很好！
这样老妈就不用在家面对整天喝得烂醉的老爸了。
但是现在来看，自己好像把问题想得有些简单了。
如果把老妈接去城里生活，先不说老妈同意不同意，就算她同意了，那这个家还要不要了？
不说左邻右舍会怎么看，就说奶奶，一个人在老家，瘫上这么个不靠谱的儿子已经很艰难了，如果连老妈都走了，那算不算老无所依？
关键是又不能把奶奶也一起接走！
几个叔伯虽然都在村里别的地方修了房子，但隔三差五的也会端着做好的菜来老房子孝敬奶奶，这是一种稳定和谐的关系。
但是现在你这个孙子辈的要把奶奶接去城里，你让几个叔伯怎么想？
合着你发了横财，奶奶只能享受你一个人的孝心？你让大家的脸面往哪搁？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家把老人怎么虐待了呢，老家不待跑城里跟孙子过了！
这么一寻思，石毅觉得事情得一步一步来，不能想当然就去做，不然非常容易吃力不讨好，好心做坏事。
“石头！要不要喝点粥？”
奶奶在厨房里喊道。
石毅应了一声，来到厨房。
在农村，下午两三点喝粥是种习惯。
这种习惯的由来，多半是以前耕田种地时流传下来的，早上天没亮，就煮一大锅粥，一部分会留出来盛到盆里，剩下的就着咸菜当早餐，吃完就出去干活。
等日上三竿来到正午，在地里忙活了半天的人们就会回家吃午饭。吃完午饭一般不会立马回地里干活，中午的太阳毒辣得很，人受不了。
没活儿的人会选择午睡一会儿，有活的人会在家里操持着，等到下午两三点，太阳没那么毒辣了，人们就会将早上留的粥喝掉，补充体力，然后下地干农活。
这一干就是老半天，太阳落山都不歇息，天完全黑下来才算完，收工回家。
也因此，如果下午不喝点粥垫垫肚子，根本顶不住！
石毅的奶奶现在年纪大了，自然不需要再去种地，但是习惯就保留了下来，下午到点了不喝点粥，感觉就像缺了什么。
石毅也不打算喝粥，又不用下地干活，中午吃的大份河粉还没消化完呢！
“奶奶，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你看看行不行？”
奶奶三两口喝完了碗里的粥，顺手把碗给洗了，擦了擦手。
“什么事？去厅里说吧，那里有风扇，凉快。”
石毅跟着奶奶来到厅里。
奶奶打开了电风扇，坐下来开始操弄着手里的竹篾片，看外形应该是要编一个竹篮子。
石毅吹了吹门槛上的灰，就这么坐了下来。
“有什么事你说吧？奶奶听着呢。”
“我想把青砖楼拆了，建一栋新房子。”
石毅知道，虽然现在青砖房子他住着，可名义上，还是属于爷爷奶奶的，能做主的只有奶奶。
而且几个叔伯虽然在村里其它地方修建了房子，但是老宅，他们也是有继承权的。
也就是石毅他老爸不争气，没能力在外面找地建房，一家子只能住在老宅这里的青砖房，说出去是为了照顾奶奶，但是村里人都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奶奶停下了手里的活儿，抬起头来，似乎是第一次认真地打量着这个孙子。
“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的？”
石毅平静地看着奶奶，说道：
“青砖房看起来太危险，没有柱子，楼板也很薄，墙面楼面都有裂缝，已经是危房了。我怕它哪天倒了，压到这边的泥瓦房。”
“这个理由说得过去。”
奶奶听了石毅的话，点点头。受限于当时的条件，青砖房建得不是那么好，不是钢筋混凝土框架结构，仅仅是靠四面薄薄的砖墙支撑楼板。
相反，这边泥瓦房虽然用泥砖建的，但是墙十分厚重，瓦顶重量并不是那么重，仅靠那一排排横在土墙上的圆木房梁就撑起整片瓦顶。
只要不是屋顶漏水淋坏土墙，就不担心房屋倒塌。
“还有，村里到年纪的人都修了新房子，已经没有多余的宅基地了，跟别人买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这倒是，能建房的地都建了，剩下的农田镇上三天两头就来查违建违种，想用来建房都不行。”
奶奶笑呵呵地说道。
“最后一点，就是如果现在不建，那等奶奶走后，可能就再也建不起来了。”
孙儿长大了啊！
奶奶看着石毅，眼里充满了欣慰。
老头子早早撒手就走，留下了这么大个摊子在这，如果不尽早解决，那以后说不得要兄弟反目。
泥瓦房加青砖房加上院子，几百平的面积，到时候兄弟几个肯定会争得不可开交。
别以为他们成家立业自己找了地建了房子就不会来争老宅的土地了，谁也不会嫌地多，毕竟小山村本来平地就少得可怜。
“那么钱呢？十多年前，一两万就可以盖一层了，加上简单装修，也不过五六万。”
奶奶看着孙儿，目光中带着考校。
“现在十万块估计只能起一层毛坯，还不算杂七杂八那些人情往来费用。”
石毅知道，如果自己回答好了这个问题，那奶奶就会站自己这边，全力支持自己建房。
当然，如果回答不好，那就不用想了，洗洗睡吧。
“赊欠！材料这些能赊账就先欠着，人工费用也是，叔伯他们都做过泥瓦工，到时候请他们来帮建房子，我和我妈去城里打工，每年过年回来用工资来结算一部分，这样几年下来，应该可以全部结清，到时候房子也建好了。”
“你可知道你爸的名声？估计没人愿意给他赊欠材料和人工。”
奶奶笑呵呵地说道，又低下头继续忙活手里的竹编。
“所以到时候要奶奶你出面才行，建房的同时也把叔伯他们也安排好，避免以后可能出现的纷争。”
石毅笑嘻嘻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