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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馅饼掉得太突然,倒叫白珏一时间怔了怔。

她想要什么?那可就太多了……玉衡殿后面的荷花池再扩大一倍,里面养上几条肥鱼,又好看又好吃;司武殿密室里供奉着的乌木刀鞘,嵌着月光石的那一把,简直与她的星陨刀是绝配,可惜司武神君说甚也不给;上次擎苍这货新找了个白虎坐骑恶心她,这茬还没报复回来,不如要一条他的族子族孙当坐骑嘿嘿嘿嘿……

一旁的擎苍无端觉得背后毛了毛,白珏自己想得开心,面上神色变化多端,却是半晌没有回应。

太玄元君也不是真要她回答,是以装模作样的等了一会儿,便抚着长须开口道:“既然你不好意思开口,那么本君就为你做这个主吧。”

白珏:……

哎?她哪有不好意思……只是还没决定好吗!

她正欲言语,便听太玄元君朗声道:“灵尊夜观天象,见红鸾星动,此乃神降良缘,大吉。是以赐婚白珏与墨琅二位神君,一切由司仪殿主持,择岁末完婚,你们快些筹备贺礼吧。”

白珏脑中轰地一声,就此呆在当场。

太玄元君宣布了一件喜事,双臂大张,红光满面,又似调侃般的看向白珏:“怎么样,灵尊是否猜中了你的心事?”

她仍旧没缓过神来,身后众天官贺喜之声此起彼伏。现下白珏终于知道南天门外那八卦的气息是怎么回事了,擎苍离她最近,这会儿也在看她,目光中颇有一种“你终于把墨琅搞到手了”的感慨。

白珏怔怔从椅子上站起,对太玄元君行了礼,转身便向殿外行去。

御殿上方荡起众仙家的笑声:“看这小老虎,惊喜得连谢恩都忘了……”

是惊喜吗?

白珏抚着胸口, 她这会儿脑子乱成了一团,不知从何处开始捋起,竟又想起了过去的一些旧事。

与其说是惊喜,还不如说是惊吓更为贴切。

明明应该高兴的,她是喜欢墨琅,喜欢好多年了,可是……便算在当年热血上头发誓要去上清界的时候,她也只是想能离他近一些,却从未想过要嫁给他。

但那又有什么不好呢?

喜欢一个人到了极处,最完美的归宿,便是能以身相许吧?

这些年她以墨琅为梦,两千年勤修苦练,数百年战将岁月,终于得封战神,能够与他并肩同出同入,但她真正见到墨琅的时候并不多。他是四大战神之首,肩上担子很重,常常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

所以其实她对墨琅的喜欢,仍然停留在当年?山的那一双臂膀间,只不过执念多年,仿佛那块颈间的墨玉一般,已变成了一种习惯。

白珏伸手入怀,掌中温润,一如既往的熨帖。她似是涌上几分懵懂的欣喜,又转而有些茫然的惶惑,一颗心千回百转,不知待归何处。

她脑中纷乱,脚下却不停,下意识的便走回了玉衡殿。

幻熙早就得了消息,将殿中一切都打点好,抻着脖子等在门口。这会儿见了白珏,忍不住眼泪汪汪的扑上来:“神君!下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白珏也有点想他,便将烦心事抛到一边,拍着少年安慰了几句,又从芥珠中掏出几颗灵气丹,一脸宝贝道:“这是混沌结界里得的,自己人才给,旁人我都没吭声呦。”

幻熙:……

神君,你是以身犯险去了,不是出游度假好吗……

他服侍着白珏卸下盔甲,又避出去待她换下衣裳,梳洗妥帖,这才走进来,将这些日子玉衡殿的事汇报了一通。白珏听得心不在焉,幻熙有所察觉,顿了顿,忍不住浮出一脸八卦相:“还没恭喜神君得偿所愿呢。”

白珏一听这个就皱起眉头,她忽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个问题:“为甚灵尊会知道我的意愿是墨琅?”

幻熙:……

毕竟是上清界公开的秘密呀!

白珏纠结的时候,就分外喜欢吃东西,以胃中的充实来填满脑中的空虚。

幻熙早有准备,他命人端了白珏爱吃的点心进来,又介绍了凡间新供奉的一种野果汁,白珏喝了五大壶,解决了二十碟糕点,然后懒懒躺在床上,这才觉得有力气思考了。

嫁给墨琅吗……

若不是她忽然抽风纠结起来,其实放眼整个上清界,想嫁墨琅的女仙大约两只手也数不完。事实上四大战神除了她,其余三个人气都很高,毕竟都生得挺拔俊朗,又戎马征战,在满朝文绉绉的仙家中极其出众。

至于白珏,从前战将的时候有几个年轻同僚对她很有好感,但与她并肩作战的时日一多,渐渐就都圆润的离开了……

这般想来,其实嫁给墨琅也很不错,不说他位高权重,以后赤煜和擎苍见到她也自动矮了一截,司武神君那把乌木剑鞘定然是她的囊中之物,玄武宫比玉衡殿气派得多,殿后有一座湖,她想吃多少鱼就捞多少鱼……

其实她捞鱼的水平很差,自己一个人搞不定,需要有一个人在旁给她撑着网兜,从前在?山时……

白珏蓦地一顿,不肯再想下去。

可“?山”两个字仿佛被施了术法,越不想提起,却在她心中越放越大,终于再难逃避。

其实从方才太玄元君赐婚之时开始,她不知为何,心中忽地莫名浮现出那个身影。之后一路纠结,仿佛心思越乱,她便可以闭耳障目,假装自己从不曾想起沉珑。

可为什么会想起他呢?

他是墟海太子,是她的敌人,所以她将那段青梅竹马的岁月隐藏在心底的某个角落,不愿轻易唤起。可从什么时候起,这感觉却悄悄变了味道。

白珏隐隐清楚,那大约是在……混沌结界中,他为她挡去骨鞭的一瞬间。

思绪到了此处,便如一个破口的河堤,顷刻流泻飞溅。

那八百岁时无忧无虑的岁月,那个藤编的小老虎,那只纸折的重明鸟,那双千钧一发时抱住她的臂膀,那双沉默的桃花眼扬起时的波光,还有那句白珏我最讨厌你。

她也想要自欺欺人,告诉自己这不过都是记忆的错觉。

可没有办法。

他像是一颗三千年前埋下的种子,在她心底静默而眠。一朝落难混沌,现实与记忆交缠重叠,直至骨鞭下豁出性命相救,那一瞬心魂震动,他便开始肆意生长,不知不觉间,竟已经枝叶繁茂,再难撼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