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沈清浔刻意没有出院子，饭食也是从白姨娘院里取来。
少了一个心腹大患，她的心也随着松驰了些。
要么是百无聊赖地躺在院里躺椅上晒着太阳，要么便看看书写写字，这日子倒也让人舒心。
大约过了三五日，沈清浔早早地便起床洗漱完，将书架上的盒子递给了霜儿：“和我一同去请安。”
霜儿十分诧异：“怎么现在便去？要去也要先把早膳用完啊。”
“回来再吃吧，用不了多久。”
沈清浔在镜前细细端量着自己，扑了点淡粉，峨眉轻描，唇色也只是淡淡的润了点，一身鹅黄叠裙显得十分娇弱。
一主一仆穿过悠长的回廊，回廊另一端，一个院落出现在眼前，上写着春晖园三个字，轻叩门环，一身着青衣女子打开了门。
“绿釉姐，我家小姐来给老太太请安了。”霜儿见着那女子，倒是十分熟络地笑道。
绿釉随即向沈清浔行礼：“二小姐安，老太太正在早膳，请跟我来。”
沈清浔点头走了进去，绿釉和霜儿一左一右跟着，走到正房院里，便站定下来。
不多时，绿釉从屋内掀开门帘带出碗筷：“二小姐，老太太请你进来。”
沈清浔许久未踏入这里，即便是前世，她也很少踏足。
在她眼里，老太太虽是对她不好不坏，但真心还是只疼着沈如眉的，没必要当她的陪衬。
屋内充满着药味，就算是高堂长塌，也显得有些抑鼻。
沈清浔走进内室，一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正坐在铺着软垫的圈椅上，怀里摸着一只长毛猫。
“浔儿给祖母请安，祖母安康。”沈清浔低下头去。
“浔儿，来，快过来让祖母看看，”老太太连连招手说道：“你的伤可好些了？”
沈清浔走上前去，心中倒是疑惑起来，现在的老太太给她的感觉似乎有些不同，以前她只觉得老太太极为冷淡。
可今日却有几分亲近，难道自己变了，对人的感觉也变了？
“祖母，”沈清浔知道要改变将来的命运，在这府里必须得找个稳妥的靠山。
思来想去或许这个曾祖母可以帮到自己，这一靠近，她不由鼻子一酸，声音有些哽咽，自己也不知道这感情是真是假。
老太太动了容，拍着她的后背：“快起来，快起来，身子还弱着呢，绿釉，快，把二丫头扶起来坐下。”
绿釉赶紧将她扶起，坐在放老太太脚边的矮凳上。
沈清浔低头抚泪：“听说老太太前些日子因浔儿的事急得病了，浔儿不孝，累得老太太受惊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年纪大了，不中用喽，以前多大的事没经过，如今倒成了风吹就倒的枯草了。”
沈清浔摇了摇头：“祖母不要说这样的话，浔儿早就听说，您凭一人之力解决缺粮危急之事，那真是惊心动魄。”
沈老太太听她说起过去，眼睛一亮，许久没人跟她说这些了，也没人愿意听，就算是她最疼的嫡孙女沈如眉，也是不耐烦的。
“众人都知道咱们家世代经商，富贵荣华，却不知道都是像您这样的长辈一代代辛苦积攒下来的家业。”
沈清浔轻轻揉着老太太的腿：“如今虽说是精神有些不济，也是因为年轻时操心久了，费多了精力，哪里是年纪大了？”
说着她抬头笑了：“我才这个把月没看到您，发现您都长出些黑头发出来，说句大不敬的话，怕是这些天的休养，倒让您返老还童了。”
这话只说得沈老太太呵呵直笑。
沈清浔却瘪了瘪嘴，略带遗憾：“看样子，我这东西算是白费功夫了。”
“什么？”沈老太太望向霜儿手捧上来的那盒子。
“回老太太的话，二小姐听说您身子欠安，心里十分难受，早就想来给您请安来着，”
霜儿望了一眼沈清浔：“可郎中说这些天里，万不能出门吹风，只能静养，所以每日里焚香为老太太祈福，您看这个，是小姐以血为墨，抄写的佛经。”
“二丫头！”沈老太太见着从盒内拿出的丝绢，大呼着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你怎么这么傻，刚失了那么多血，还做这样的事，你是不要命了吗？”
沈清浔扭身说道：“祖母是因我的事吓着的，我不像各位姐妹兄弟那样在膝下待侯本就不孝，只是抄写个佛经，又有什么打紧。”
“老太太，您看。”霜儿忍不住一把捋开沈清浔的衣袖，沈清浔连忙一个转身，遮盖过去。
“二丫头，过来。”沈老太太皱着眉头：“让我看看。”
沈清浔倒是把手背在手后，后退了几步。
“过来！”沈老太太声音又加重了些，话语中却带有些颤抖。
沈清浔只得轻轻把衣袖往上捋了捋，腕间刀痕层层叠叠，甚是吓人。
沈老太太见状百感交集，又是心疼又是感动：“以后千万不能做这样的傻事，有什么都不能伤着自己，知不知道？”
虽然这是沈清浔的谋划，但也不由得心酸，这大概是老太太第一次说出关心自己的话。
“绿釉，去，把那瓶祛疤霜给拿来给她。”
老太太软言说道：“这是宫里太医院的东西，原是你姑母送来的，现在给你是刚刚好，可不能因此留下疤来，要不然，我罪过大了哟。”
沈清浔点头谢过， 沈老太太细细看着那经书，点头称赞道：“没想到你的字越发长进了，绿釉，快放入佛堂好生供着。”
绿釉连忙接过，恭恭敬敬地举着退了出去。
老太太拿起那药膏细细帮她抹匀开来：“你倒是有心了，这些年里，你和你那姨娘我是知道的，在这府里受了些委屈，却从来不说。”
她叹了口气：“以后短了什么，尽管叫你丫头来拿，别像以前那般呆呆傻傻的，知道不？”
沈清浔眼里升起一层薄雾，原来，祖母一直是知道的……
二人正是东拉西扯地说着，只听得院里一脆亮的叫声：“祖母！”
来人掀开门帘，竟是沈如眉闯了进来。
沈如眉进来心里倒是一惊，沈清浔正斜坐在沈老太太的身旁，显得十分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