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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妇人虽穿着上极为朴素,就连袖口层层叠叠的补丁都不知道打了多少次,可从她的眉眼之间,却透露着她有一种不屈的性子,纵使她背后有着成堆的恭桶,可站在那,腰杆却挺得直直的。

沈清浔走上前轻轻微笑着:“是,我是沈家的二小姐,络大嫂,这些年委屈你了。”

“委屈?”络大嫂直视着她,转而有些淡漠地扯了扯嘴角:“倒没什么委屈的,不过就是脏点、累点,活总得有人干是吧?”

她又笑了:“我还没感谢您送给我们的食肴,很美味,谢谢。”

趁着他们说话,喜儿已经蹲下身子在帮着络大嫂继续刷着桶子,络大嫂有些心疼,连忙要她放手,可喜儿却偏执着不肯:“娘亲,让我干吧,还有这么多,早些干完您也可以早些休息。”

“络大嫂,便让她干吧,您有一个懂得心疼你的女儿,也是福分。”沈清浔说着看向那满车的恭桶:“庄子里的这些都是你冲洗的?”

“是,都好多年了。”她说着看着喜儿,眼里满是欣慰和心疼:“只是苦了喜儿跟我受这些苦,要不是她,我还真不知道是怎么熬的。”

“那做这些钱你在庄子里做什么?”沈清浔一副不经意地问着。

络大嫂顿了顿,低头一笑:“说什么以前呢,好好做现在的活便是了。”

“卫婆婆以前没来时,是我娘亲在做她的事。”喜儿边忙着手中事,边侧过头说道:“以前我娘可神气呢,也没有卫婆婆凶。”

“喜儿,大人说话插什么嘴,没规矩。”洛大嫂轻轻责怪了一声,转而对沈清浔说道:“小孩子不懂事,二小姐不要怪。”

沈清浔走过去摸了摸喜儿的头:“我倒是挺喜欢她这性子的,有什么说什么,可在卫婆子面前却是十分担心,想来,也受尽了她的欺负。”

洛大嫂叹了口气:“这也是命,我只盼着她赶紧长大,以后嫁出去就好了。”

“女子嫁人也未必便是改命,再说,她以后便放心你一人待在这庄里一直干这脏活?”沈清浔眯眼看向庄子那个方向:“怕是将来,你也不会离开这里吧?”

看着她盯着自己的眼睛,洛大嫂闪躲着往旁边看了一眼:“二小姐怎么就说这话?我怎么就一直待在这呢?等将来,我说不定会跟着她一起呢。”

“我看不会,”沈清浔走近一步,望着她:“我想你也舍不下洛大叔吗?”

洛大嫂退了一步:“我家的早就没了,我有什么舍不下的。”

“因为他的冤屈还没申,你忍心?”她一字一句顿着,直指她心。

洛大嫂忽地脸色惨白,她直勾勾地睨视着她,沉默着,不说话。

“怎么?不想管了?”沈清浔视线一沉:“我听说你曾经也去衙门喊过冤,可那杵作说的话和郎中说的话是一样的,这才不了了之是吗?”

“这事庄子里的人都知道,也不算什么秘事,二小姐,您到底想说什么?”洛大嫂眼神一黯,眉毛几乎要拧成一处:“您回去告诉刘二便是,我不会再告了。”

沈清浔上前拉了她坐下:“这事不是刘二问的,是我问的,我才在这里才几日,你当然不知道我想干什么,但你只要知道,若想真相大白,你尽可以相信我,我会帮你。”

洛大嫂挑眉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你可是沈家的二小姐,难道还会帮我们这个孤儿寡母吗?不要来哄我,还想着从我这捞的什么?”

“你们娘俩一穷二白,能有什么值得我捞?”沈清浔摇头问道:“你就真忍心让洛大叔带着冤屈永远地埋在地底下?”

洛大嫂闭上了双眼,滚珠般的泪水滑落下来,她双手捂着眼,垂头支着膝盖,这轻轻的抽泣声引起喜儿的回顾,见着母亲哭成如此,喜儿不由得将手中之物抛下跑了过来。

“娘亲,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哭?”她用力推搡着,抬头看向沈清浔:“二小姐,我娘这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喜儿,我和二小姐说会话,你再帮着去洗几个桶。”洛大嫂擦着眼泪,却抬起头笑着对她说。

喜儿应了一声,不放心地看了她几眼,还是回到河边继续忙着,洛大嫂将视线投向沈清浔:“二小姐意思是你能帮我?”

沈清浔说道:“我不敢保证,但我尽力,听喜儿说,洛大叔死前是全身乌黑?除了这一点,你还有什么证据?”

洛大嫂思索片刻,摇着头:“其他证据我确实是没有,可我夫君生前从来没得过什么心疾,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得这个?这我实在是难以接受。”

“我学过一点医,听我的师父曾说,心疾而终确会有人出现脸部和身体乌紫情况,可若洛大叔一直身体健硕,且未发过此类病,是有可疑之处……”

她想了一会,慕然转头问道:“你以前是做卫婆子的事,而洛大叔是做的刘二的事,那他们俩以前在这做的是什么?”

“他们?他们在这也有许多年了,只是当时刘二还只是个小管事。”洛大嫂问道:“怎么?难道……”她心里在猜测着,看着她。

“那洛大叔发病之前可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沈清浔问道。

洛大嫂想了想,摇头道:“他倒没有,只是那时常常忙到深夜,脾气也变得有些暴躁,所以当时郎中说他是心疾,好多人都说就是因为那段时间所致。”

“那他可留下什么东西?”望着洛大嫂那直摇着的头,沈清浔的心如坠深渊:“你再仔细想想,难道一点东西都没留?”

她想了许久,依然摇头:“庄子里的东西一样都没留,当时他没了后,夫人还亲自来了庄上吊唁,后来便指定刘二来管这个庄子,石管事也将账目接管了过去,只留了十两的吊唁金。”

沈清浔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再帮你好好访访,或许还是有什么线索可以找到。”

洛大嫂侧目看着她:“二小姐,听您的意思,您也觉得这事有问题?”

“不知道,就是感觉蹊跷。”她说着看着喜儿身边那成堆的恭桶。

怕是那庄子里的事,比这恭桶干净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