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顿时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
公爵、侯爵、伯爵认为应该交给身份地位更高的人，而子爵、勋爵、男爵却普遍认为应该抽签来决定。
皇帝的这次新婚意外的排场很大，往常勋爵、男爵一类的人几乎没有可能参与这种场面，但是今日的舞会上，人数似乎格外的多。
人们脸红脖子粗的争论起来，为了各自的利益大打出手。
他们只顾着争吵，很少有人发现，触手的攻击已经停了下来，它们聚集蜷曲在一起，颇有一副闲暇的看戏样子。
最粗壮的那一根讨好似的蹭了蹭程谦的脚面，像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狗。
一位勋爵已经出声喊道：“人生而平等！”
平等的理念，在这个世界上是复仇与死亡女神珊妮提出的。她认为，人的生命生而平等，不由任何外物改变、不因任何地位权势影响。此时由一群贵族提出，无疑带有讽刺意味。
一位公爵的表情顿时就变了，在艾兰帝国，除却一位亲王惹不起外，公爵们几乎就可以横着走了。
现在，和他们宣扬平等？那不就等于让他们放弃自己的特权？让出自己的利益？
那公爵露出不善的表情，咄咄逼人的问那勋爵。
“生而平等是复仇女神的主张，莫非你加入了复仇教会？”
那勋爵立刻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信仰神在艾兰帝国内已经被严令禁止，他就算有再大的背景，也躲不过一个死字。
不得不说，艾兰帝国的贵族尽管特权颇多，但是皇帝在消灭信仰一事上毫不让步。
那勋爵冷汗都要下来了：“我怎么可能会加入复仇教会呢？那可是覆灭了很多年的组织，早就不存在了。”
“那你是信仰复仇女神珊妮了？所以才把她的语录如此放在心上，甚至说出来作为你的主张？”
那公爵已经打定主意要将这一口黑锅扣在这位勋爵身上了，此时这位勋爵的辩驳都让他觉得厌恶。
若是在这大殿之外，他碾死这位勋爵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即便在皇帝面前不能大开杀戒，他也深深的恨上了这位勋爵。
若真的生而平等，那他是人，皇帝是人，乞丐和奴隶也是人，难道他们也都一样吗？
不，他绝不可能承认。
人们争论的重点逐渐变了，已经慢慢的从想要活下去，变成了争夺宝物，再变成了高等贵族与普通贵族之间的党争。
一位伯爵也发话了：“胡说什么？生而平等？我们的封地、财富、权力是普通贵族一辈子可望而不可即的，难道我们的命能与你们一个价格？”
“你不过就是投了一个好胎罢了。”一个戴着眼罩的男爵抱着双臂忿忿不平的说，“我战功赫赫甚至在战场上瞎了一只眼，都不过只是一个男爵。可你却一生下来却是伯爵！”
“那是我家族世世代代的努力！”
“那又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就是个废物！”
一时间，好像他们都忘记了身份尊卑。平日里的各种不满，都转化成了言语的攻击谩骂，进而演化成拳脚相加。
看着这群贵族们争吵打闹，程谦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已经止不住的上扬了。
看来这群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老爷们，争吵起来也和大爷大妈没什么区别嘛。
那粗壮的触手还在执着的往程谦的鞋面上爬，程谦蹲下身来，用手指尖戳了戳它。
“我不会死的，你爬上来也没有用处。”
那触手似乎根本没有听懂程谦在说什么，又或者是它根本不想要程谦的命，它黏糊糊的纠缠住程谦的手指，把自己一圈一圈的绕在程谦修长白皙如葱段般的指间。
它细密的牙齿压在程谦的手背上，烙出了一个长长的六边形纹身，像一块墓碑。
?
程谦用指甲抠了抠，并没有扣下来，也不是伤口，就好像原本就印在皮肤上的一样。
“你知道吗，有纹身就不能考公了。”程谦揪起触手使劲捏了捏，捏的红黑色的黏液溢的四处都是。
不过无所谓，反正他也考不上，更回不去，就是单纯的抱怨一下罢了。
说实话，他对这些莫名其妙出现的触手居然没什么恶感，反而觉得很亲切，就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程谦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些小家伙对自己并没有恶意……他居然心里不知不觉用了小家伙这种昵称来形容这些怪物。
那六边形纹样散发着灼热的感觉，并非酷暑的难耐温度，而是血液的沸腾、是精神的躁动。
像是被打了一针强心剂一样，疲惫不堪的躯体和心灵感受到了久违的活力，置身于喧闹的环境之外，他居然露出了恬静的笑容。
一些平常只局限于脑海中的事情，突然鲜活的跃动起来。像破土而出的种子、像回归渊流的游鱼，像破开卵壳的雏鸟、像一切一切新生的事物一样在脑海里发芽长大、蓬勃的生长着。
“别吵了。”
程谦出声，声音传到了每个人的耳边。
贵族们停下了争执，平日里光鲜亮丽的他们，此时也互殴的蓬头垢面、更有甚者衣衫褴褛。
他们看向程谦，他们恍惚间好像想起了自己到底为什么在争斗。
“你们刚刚在争人到底是不是平等的，对不对？”程谦微微笑着，和煦的神色像是在为学生解答问题的老师，“不如我来告诉你们吧。”
“你想耍什么……”一个侯爵出声，就算他们再争斗，也不希望外人来插手这一切。
他话音未落，脖颈间就多了一条血色的细线。他张大了嘴巴发出了两声气音，似乎还在讶异自己怎么不出声了，而后头颅便滚落在地，鲜血如同喷泉一般冲上天花板，将富丽堂皇的吊顶染成鲜红艳丽的色泽。
程谦的指间还转动着一片小小的树叶，似乎就是这么一片树叶割开了那位侯爵的脖子。
下一刻，程谦手上的那一枚树叶也消失不见了。在他手指的方向，一名男爵挣扎着倒下。
“喏，侯爵的性命值一片叶子、男爵的性命也值一片叶子。”程谦笑的开心，“侯爵与男爵的生命都只值一片叶子，这还不平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