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刚刚好像看见了幻觉。”程谦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一定很恐怖吧。”启明星看了一眼程谦，“你的脸颊上全是汗水。”
程谦发觉自己的身上已经被冷汗浸透了，他呼吸着地牢中的那微薄腐臭的空气，一时间竟然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
“如果您觉得很难受的话，可以说给我听。”启明星微笑着替他拭去汗水，面露关切，“也许身为占星术士的我可以为您提供一些建议。”
“我可以说给你听吗？”刚刚的一幕依旧让程谦心有余悸，他神色怔怔，不知该不该开口。
“没关系，您说吧。”启明星微微眯起了双眼，“我很擅长做一个听众。”
程谦一边观察着启明星的脸庞，一边慢慢的叙述着他刚刚看见的幻觉。
“我理解您刚刚看到的一切了，怪不得您刚刚作出那样的举动，这很正常，发生在任何人身上他都会害怕的。”启明星伸出手去，拨开了程谦被汗水浸湿的刘海，“您恐怕是最近压力太大了。”
“是吗……”程谦摇了摇头，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羽」的把戏，只是他没办法去和别人解释，在这片大陆上居然有来自外界的邪神，在他的身边制造着各种意义不明的事件，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目的。
远远地，一盏灯出现在了视野中。
那盏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黑袍人提着马灯，关切的问道：“大人，我刚刚忘记将马灯留下了，这地牢太过黑暗，您没事吧？”
程谦攥住了他的胳膊，声音发颤的问道：“你……你是想让我帮你找到妹妹死去的真相吗？”
“大人，您在说什么？”黑袍人一愣，疑惑地发问，“我的妹妹不就是病死的吗？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了金玫瑰学会的治疗法师，依旧没能救活她的生命……那是我世上的最后一个亲人了。”
“对不起……提及你的伤心事了。”程谦降低了语调，声音温柔了些许。
“没关系的，大人，我不介意。”黑袍人虽然如此说着，但语气有些恹恹的，显然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谢谢你。”程谦说完这话，看向他，
“嗯。”黑袍人点了点头。
“你会向我宣誓效忠吗？”程谦忽然发问。
“开什么玩笑？”黑袍人的语调高了八度，像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弓着背、浑身树立起毛来，“彻斯特公爵，我们不过是合作关系，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占星术士拥有不会效忠于别人，占星术士只忠诚于真理！”
说完，黑袍人的神色带上了些许讥诮与嘲讽：“莫非您还在期待着我跪下来对您宣誓，吻您那每天要八个婢女来清洗的臭脚？”
程谦瞬间松了一口气。
在这个黑袍人的眼中，自己还是那个生活骄奢淫靡的彻斯特公爵，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过自己迎来的人并非自己要等待的人。
似乎一切都回归了正规，程谦忐忑不安的心顿时宁静了许多，他摇了摇头：“抱歉，是我冒昧了。”
那黑袍人冷哼一声，气愤的扔下马灯离去了。
程谦拾起了那盏灯，灯外隔着玻璃罩子，即便被扔在地上，下面的灯油依旧没有泼洒出来，暖黄色的火光让人有种暖和的感觉。
“我们上去吧。”程谦转过头对启明星说。
启明星点了点头：“好。”
他的双腿在长期的囚禁下有些乏力，只站立了一小会儿便吃不消了。程谦架着他的胳膊，搀扶着他上台阶。
“我这腿几乎要成废人了。”启明星苦笑着摇了摇头，撑着程谦的手臂慢慢的挪动着。
“不会的。”程谦掌心亮起些许温暖的白光，“我是治疗法师，哪怕你真的废了也能给你治好，更何况你这腿好得很，只是长期保持一个姿势有些麻木了。”
“您是金玫瑰学会的人吗？”启明星的眼里带着灿灿星光。
“不是，你就当我是野路子出身的治疗法师吧。”
“能治好就行，哪管什么正路野路的。”启明星笑了笑，“不如说，我更希望这些野路子的治疗法师多一些，金玫瑰学会的诊疗费用实在太高了，平民家庭根本负担不起。”
“您相信命运吗？”启明星突然又发问道，“命运是既定的，它专注于每一个细节，来构筑出它想要的结局。”
“相信又如何，不相信又如何？”
程谦看向启明星，不能理解他突然冒出的问题。
“我在地牢中的时候，其实怨恨过金玫瑰学会，如果他们的诊金再便宜一些，我那师弟的妹妹便不会死了。”启明星低下头，有些悲伤，“他走上歧途，做出这么多错事，最直接的原因就是他付出了失去星空之瞳的代价，可他的妹妹还是死了。”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也许他的未来会和妹妹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说不定可能会娶妻生子，而不是像这样怀着满腔怨愤的仇视着整个占星学会。又或者他可能会成为一个比我更好的占星术士，因为他才是星空之瞳本来的拥有者。”
“是不是有一些滑稽？我在地牢中最怨恨的居然是收费高昂的金玫瑰学会。这么想来，其实我与我师弟一样，都善于把错处归结到别人身上无理取闹。”
启明星的眼角有一滴泪水，像从星河边略过的流星，缓缓从腮边落下。
“人之常情。”程谦劝慰道。
……
走上台阶，离开地牢，启明星的双眸微眯，似乎一时间适应不了这么强烈的光线。
“可惜我身为一个占星术士，却不能占卜自己的命运。”启明星笑了笑，“我还以为我要一辈子困在那地牢之中，直到饿死，又或者被那位公爵派来的人折磨死。”
“那位公爵到底想做什么？”程谦有些好奇，“为什么他要把你的师弟送上这个位置，又让其他所有的占星术士消失？”
“我不清楚，他只来过几次，逼迫我归顺他。我不同意，便招致了数次毒打。”启明星皱着眉头，掀起了领口，露出了肩颈上的鞭痕，尽是皮肉翻滚的疮疤。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程谦眨了眨眼，“他是为了成为占星学会的代言人，让他的话语被整片大陆当做占星学会的预言奉为圭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