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88小说网!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目光相触的一瞬间,段灼就想到了那一日。

也是这般夜深人静的时候,窗牖大开着,丝丝夜风钻进了屋子,吹拂着桌案上的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

同样的笔迹同样不带温度冷冰冰的三个字,却让他的血液仿佛顷刻间凝固了一般。

那会的他还没发觉自己已经喜欢上了沈归荑,只简单得认为是一段失败的亲事。

他答应赐婚,虽然是很冲动下的应允,但祖父教过他,为人处世不论什么事都不可随便,更何况是成亲这样的大事。

两人虽有几面之缘,但互不了解,直到她贸然闯进了锦衣卫署。

那几日亲事刚定下没多久,陈嘉述劝他应当多放些心思在婚事的筹备上,案子可以交给他们来处理。

但这多年来,他接手的案子,从没有交出去过的,与其期待别人完成,还不如自己不眠不休多熬几个夜。

这日,躲藏已久的犯人终于被捉拿归案,他刚将浑身是血的衣袍脱下换了身飞鱼服准备回府,与母亲商议聘礼的事。

可前脚才踏出卫署大门,就想起还有份卷宗没交代下去,只得捏了捏眉心折返。

不想却是这趟折回,让他看见了刚被他逮回的犯人正朝个纤弱的身影扑去。

卫署是不允许有不相干的人进内的,他第一反应是今日何人当值,而后单手抽出腰间的佩刀,干脆利落地刺入那犯人的后心。

等到血水四溅,那人庞大的身躯倒下,他才看清了地上那女子的模样。

她穿了身紫薇色的袄裙,乌黑的长发简单地盘起,露出了精致的耳垂以及白净饱满的额头,怎么能有人做到素净的同时还如此明媚艳丽的。

那双漂亮的杏眼因为害怕,蒙了层薄薄的雾气,湿漉漉的就像是迷路的小兔,瞬间让他升起了一缕怜悯之心。

也是他此生头次有了这样的感觉。

他几乎是瞬间就认出了她。

他想,这世上应当不会有,见过她还能把她给忘了的人。

即便两人从少年时在宫内的几面之缘后,就再未见过。

那会他入了锦衣卫,从最低级的骠骑做起,盯梢抓人审讯,那几年他极少有在人前露面的机会,更别提见高高在上的丹阳郡主。

段灼何其聪慧敏锐,在看见她的打扮异于往日,就猜到了她的来意。

他没说话,只是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但沈归荑看上神色很不好,她面色惨白,眼睫不住地颤动,连手指也在发颤,这是极度恐惧的表现。

就算她不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只是个误入的普通人,没能看好犯人让其跑出来,令其险些受伤,也是他们卫署的责任。

可他实在是不会安慰人,从小到大,他学得最多的是,如何将人在最短的时间内放下。

可这娇滴滴的小姑娘,根本不用他动手,就像块豆腐似的,自己便先碎了。

眼见她的唇色愈发惨白,连呼吸都在不住地加重,他的手掌僵直了下,憋了许久,终于憋出了一句安慰的话来。

“没事了。”

“别怕。”

语气生硬,声音低沉,听着根本就不像是安慰人,反而像是恐吓。

果然就听那沉重的呼吸声停滞了几息,段灼为难地拧了拧眉,头次遇上了棘手的事。正想喊个女大夫过来,就感觉到有双手用力地抓紧了他的手臂。

一声略带哭腔的声音响起:“你怎么才来啊。”

段灼最烦有人哭,平日邻家有个妹妹,动不动就掉眼泪,他每每瞧见就觉得心烦,躲都来不及躲。

但奇怪的是,沈归荑这般低声哭泣,他却不觉得反感,反而还有几分内疚与心口撕扯的感觉。

好似就是从那一刻起的,他发觉他与她不单单是成亲这么简单,他于她有丈夫的责任。

并在一步又一步地退让自己的底线。

直到退无可退。

他带着她到了干净的屋子里,从腰间取出膏药,动作娴熟地要去褪她的鞋袜,就被沈归荑下意识地躲了下。

“你,你要干什么?”

她明明刚摔了一跤,手脚都破了皮,衣裙也被划破了,身上还沾了星星点点的血水,如此狼狈之下,她却依旧像只高傲的鸿鹄。

还不是凡尘随处可见那种,是浑身雪白,仿若养在仙池中喝露水养大的白凤凰,矜贵又傲气。

她的骄与傲,都不会让人反感,而是浑然天成又理所当然的。

段灼知道她是误会了,但他的性格使然,他不习惯解释,只会陈述事实。

他捏着她脚踝的手掌没有松开,只微微抬了抬眼道:“上药。”

接着他就看见那骄傲的小凤凰,白皙的脸颊上,蔓起了淡淡的红晕。只见她微抬起下巴侧过了脸,顿了下,才装作满不在意地重重哦了一声。

外头都传她性子娇蛮不讲理,可他却觉得眼前像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透着几分稚气与娇憨。

并不让人讨厌,反而有几分可爱。

一副能给本郡主上药,是你的荣幸的架势。

她许是觉得自己误会了对方,有几分不好意思,骨子里又透着骄傲。即便他的力道有些重,将她弄疼了,也只是轻轻的嘶了一声,咬着牙没有让他轻一些。

过了不知多久,她才略带几分别扭地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段灼正在给她擦小腿肚上的伤口,低垂着脑袋彼此都看不清对方的神情,他勾了勾唇角,淡声道:“知道。”

她紧接着又道:“你是见过我?”

她许是以为段灼会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什么她令人过目不忘,亦或是何时在何处见过。

不想他只捏着她的脚踝,平静地道:“这不是任人随意进出的地方。”

意思便是,若她不是沈归荑根本就进不来,她明显地咦了一声,虽然他的话语有些硬邦邦的,但不知怎么的,她的心情竟然奇怪地变好了。

当他涂完药后,还嘟囔了下嘴:“你这上药的手法还不如我家丫鬟呢。”

段灼的嘴角翘了翘,起身站了起来。

两人的身量差得有点多,他咦站起几乎能将她完全笼罩,瞬间她的声音都低了半度,末了才听到一声,犹如蚊虫般又轻又细的声音飞快地含糊了句。

“今日之事,多谢了。”

若不是段灼五感异于常人,她这近乎于低喃的声音,真是听不清。

但能从这骄傲的小凤凰嘴里听到一句多谢,已是极不容易的事,他不挑剔这么多。

他的眉眼不再如方才那般冷厉:“马车在哪?”

“停在后门。”

“能不能走?”

沈归荑撑着桌子小心翼翼地挪了下,这次倒没逞强,很诚实地摇了摇头。

她应当是早就习惯了被人伺候,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理直气壮地道:“你帮我喊下绿罗,她会扶我出去的……”

段灼轻抬了下眉峰,她还当真是不客气,把这锦衣卫署当做她的后花园呢。

他停顿不过几息,不等她的话说完,便伸手将她打横抱起,直直地朝外走去。

她显然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做,眼底闪过一抹惊慌,但很快又平复了,不甘认输地双手环上了他的脖颈。

两人谁都没说话,虽然动作亲密,却维持着奇怪的安静,眼见就要出内院,才听见她不自然地道:“你怎么不问我来做什么的?”

“郡主会说吗?”

“会啊,你当我是那般不好说话的人吗?”

段灼轻笑了声,这个高高在上的小郡主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可爱。

“你笑什么啊,我就是看看你的,看你是不是如传闻中那般杀人不眨眼。”

段灼依旧是扬着唇没说话,只抱着她大步朝前走,眼见就要看到后院的大门,他才低声道:“如何?”

沈归荑反应了下,才明白他是问看过之后如何,她也故意晾着他不回答。

等到后门打开,绿罗惊呼着扑上来搀扶她,沈归荑撇开眼哼了声:“也不过如此。”

绿罗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上马车,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郡主怎么伤着的?疼不疼啊,奴婢就该片刻不离地跟着您的。”

眼见她就要走远,却突然停下了脚步,也没有回过头就这么背对着他,用极快极轻的声音丢了句:“迎娶我那日,你若敢这么抱我,我便不嫁了。”

说完后不顾腿上的伤,头也不回地飞快上了马车。

段灼到现今都还记得她说这话的模样,至少他可以确定,她是愿意嫁给他的。

这便够了。

原本高氏说比着郡主的规格下聘足以,不必太过铺张,是段灼强硬地加上了锦衣卫开道花轿游城,还摆了整整七日的宴席。

只为了不委屈她。

他原以为两人不说琴瑟和鸣,恩爱非常,也该是和睦相处的,谁知道她对这桩婚事如此厌恶。

不,她厌恶的是他。

即便他百般迁就纵容,她依旧提出了要和离。

段灼抱着沈归荑的手臂僵直发冷,直到他看清了那和离书上的姓名。

沈容茵。

段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