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父,那可是我的金子。”窦孝慈脸上仍是一副肉疼的模样。
李元吉登上马车,“你且莫要心急,今日不过五两黄金,日后你能收到百倍偿还。”
闻言,窦孝慈立马变了脸,盯着李元吉,像是瞧见了个婀娜多姿的小娘子,双眼放光,“舅父,我刚刚想起家中似乎还有些金子,之前被落在了角落里,我先回去找找。”
李元吉冷着脸,伸手指向远处,“你给我滚!”
窦孝慈脸色丝毫不变,笑着跟在杨珪媚身后,“舅父,我们眼下去何处?”
见窦孝慈这副无赖的模样,李元吉本就是佯装生气,遂瞪了他一眼,“去城西的营地!”
听闻要去军营,李道玄与窦孝慈眼前一亮,二人带兵打仗,自然是喜欢往兵营走动,带着面具的阿史那则是心猛然一提,想起了突厥溃败的凄惨场景。
营地里毕竟莽夫居多,李元吉遂与杨珪媚道了句,“先生若无兴致,我遣人送先生先行回府。”
杨珪媚嫣然一笑,“小女子闲来无事,愿随大王一起,也好瞧一瞧这些杀敌勇士。”
因驾车与骑马,一行人的速度并不慢,约莫两刻的时间,已经来到了营地外。
还未进营地,便听得里面叫好声传来,待过了门哨,李元吉这才看见校场上满是高声呐喊的将士,他们之中,王石正与尉迟恭在切磋武艺。
王石持斧,尉迟恭则是拿着一柄退了枪头的槊杆。
两人身形皆是魁梧,但闪转腾挪起来却异常的灵敏,只是王石的大斧看起来勇猛异常,但始终近不得尉迟恭的周身,更是时不时被尉迟恭刁钻的一枪逼得后退几步。
如此你来我往,二人皆是猛将,围观的将士则是越看越起劲,欢呼声不断响起。
欢呼声间,只见尉迟恭左闪右避,手中槊杆犹如蛟龙出水,用力拍在王石斧身之上。
顿时,王石大斧脱手而去。
王石的右手虎口有些发麻,抱拳笑着与尉迟恭道,“尉迟兄长武艺超群,王二心服口服。”
尉迟恭将槊杆递给身边兵卒,哈哈大笑走上前搂过王石的肩头,“某不过是侥幸胜了你王二郎,过两日你我再切磋一番。”
二人说话间,已有兵卒瞧见了李元吉,忙带头跪拜,须臾间,校场上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见过大王!”
李元吉令众人起身各行其事,随后走到尉迟恭身前,“尉迟将军好身手!”
紧随其后的窦孝慈大大咧咧的喊道,“舅父,你之前不也喜好马槊,并言晋阳难寻敌手,不如与尉迟将军比试比试!”
李元吉脸色猛然一变,自取其辱的事情当然不能去做,否则再度入了史书,岂不是毁了他千辛万苦赚回来的好名声。
“下臣不过是匹夫之勇,大王运筹帷幄,退突厥十万大军,远非尉迟敬德所能及也。”
尉迟恭粗中有细,果然是个人物!
李元吉心中大喜,又是称赞了一番尉迟恭,随后与王石道,“王大郎去了何处?”
“兄长在看押突厥俘虏。”
李元吉点了点头,虽然昨夜言明裴寂说好这些俘虏押送长安,后者听了简直是求之不得的模样,与李元吉一连喝了三碗。
但是裴寂启程之前,王林带人配合看押,倒也是考虑周全。
“送到长安后会如何处置?”
一路从未开口的阿史那低声问了句,知晓他身份的众人目光投来,他也不闪躲,只是双眼盯着李元吉。
“圣人日后一统四方,所有人都将是他的子民,岂能容不下这些突厥人?我也会上书,谏言对突厥人分而治之,分散在各个城池里,与大唐百姓一般,靠着劳作养活自己。”
闻言,阿史那低下头,不再言语,不砍头,保全这些草原勇士的性命,对他来言就是一件幸事。
宇文思纯思索片刻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些人会不会趁机作乱?”
“长安诸城远离北境,百姓与突厥并无直接冲突,想来也能接受突厥人,时日久了,这些突厥人也会适应中原生活。”
宇文思纯点了点头,“大王谋略深远,北地百姓大多与突厥有着血海深仇,将突厥送至长安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正说着话,宇文思纯见一个差役风尘仆仆的跑了进来,当即笑着迎了过去,“人可接来了?”
“小人见过齐王”,那人跪下与李元吉行了礼后,这才应答道,“已照着主簿吩咐,送到地方安顿了。”
“甚好,你也舟车劳顿,回去歇息两日吧!”
“宇文大郎,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怎的就看不明白?”性子比较急的窦孝慈窜到宇文思纯身前,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
“到也没什么,你们去抢占楼烦和雁门的时候,我派人将李将军的家眷给接来了。”
窦孝慈颇为赞同,“李将军一人在此,颇为辛劳,宇文大郎你这事办的不错。”
“都是照着大王吩咐办事”,宇文思纯淡淡的回道。
李元吉这才想起自己似乎与宇文思纯提及过李靖在此家中似乎缺少些什么,只是后来自己忙着带兵打仗,就一时忘了,却不想宇文思纯已经办妥了。
事无巨细,皆放在心上,有宇文大郎如此,李元吉可谓庆幸不已。
既然提及李靖,李元吉便问向王石,“李将军身在何处?”
“正在营房整理军功之事。”
“既然来了,过去瞧瞧。”
李元吉一行人朝着营房走去,门口的侍卫正要跪地行礼,被李元吉的手势止住,赶忙躬身退到一侧。
李靖营房里,几个人跪坐在他的四周,传递着几张卷纸。
这些人大多是昨日从各地召回城池守将,由他们亲自述说军功,自然是公正无偏。
李元吉等人走了进来,李靖忙与屋内将领跪拜行礼,“见过大王!”
“诸将辛劳,无须多礼”,李元吉一边说一边搀扶李靖起了身,“李将军,军功一事可核实清楚了?”
“回大王,杀敌俘获均已一一核实。”
“好!”李元吉笑着道了句,随后让召回的守将各自回城,继而盘腿坐下,“诸位请坐,昨日刚回晋阳城,琐事繁多,本来此战有些体会,也未来得及道明,眼下刚好有闲暇,不妨一同商讨。”
李道玄等人本就对李元吉用兵大为好奇,听此言,纷纷跪坐下来,只剩下杨珪媚,有些为难的模样,“大王既要商议军国大事,小女子便先行回避。”
“先生且留步,你日后若是修传编史,可不得错过今日之事。”李元吉说着,指了指身旁的跪垫。
杨珪媚闻此言,犹豫片刻,白皙的脸上春花绽放,莲步款款走到李元吉所指的地方跪坐了下来。
“此战虽胜,但也极为不易,其中兵力捉襟见肘之势尤为突出,李将军,此刻并州有多少可用之兵?”
李靖早已熟烂于心,浓眉紧皱,“大王若不提及,臣也想着与大王禀报此事,交战前,整个并州府有兵卒一万两千余人,大战之后,折损三成,眼下已不足万人,因马邑、楼烦与雁门三郡收复不久,各安扎两营的将士,晋阳与其他城池已无多少兵可用。”
窦孝慈也收起了嬉皮笑脸的神色,作为齐王府参军,他虽然知道并州本来兵力被抽走进军关中所剩不多,却不想情况如此严重,不免出声道,“若是梁师都、窦建德甚至是幽州的罗艺等人知晓我并州空虚,说不定会趁此大举来犯。”
“不错”,宇文思纯点了点头,但他未道出心里话来,乱世之中,兵强马壮方能立于不败之地,无论是对梁师都等人,还是对于朝中他人。
“募兵吧”,李元吉直接道,“大捷在前,百姓士气高涨,借此契机,募兵三万,可有难处?”
宇文思纯略有担忧的道,“春耕在即,募兵三万,着实不易。”
“无须多虑,征战之下,流民众多,派人将消息散出去,并州府募兵,不用自备兵器,吃食管饱,有功便能得封赏。”
“大王此计甚妙!”李靖点头赞道。
宇文思纯则是脸色有些发白,若是三万兵卒都不备兵器,他可就要头疼的紧了,去哪里整那些兵器来?
哪知李元吉稍后的话让宇文思纯冷汗都滴了出来。
“军中挑身强力壮一千人,形成‘玄武’营,皆配黑甲,除了各自兵器之外,人人均配备一柄精铁巨斧,此营交由尉迟将军统领。”
尉迟恭欣喜的拜谢声宇文思纯没听到,耳中只有皆配黑甲皆配黑甲,除了各自兵器之外,人人均配备一柄精铁巨斧那句话,一千人挥舞巨斧,那场景,尉迟恭不敢多想,因而还未缓过神来,又听得李元吉道,“挑五百余人进王林一部,形成千人的马兵营,此营名为‘白虎’,人马皆配备银甲银具。”
闻言,宇文思纯脸下意识的抽动起来,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大王,并州衙门的银钱怕是置办不起……”
李元吉见宇文思纯额头上的汗珠,有些于心不忍,“为正兄,银钱的事情终会有办法,若是兵马不强,可是守不住并州这一块地。”
宇文思纯无奈的点了点头。
李靖则是暗自盘算李渊的用意,白虎营可冲锋奇袭,玄武营则是步兵杀器,王石的大斧他是瞧见过,可以连人带马一同斩杀,挥舞起来的威力大大超出陌刀,配备巨斧想来也是这个用意。
“道玄,你可愿意留在并州,统领白虎营?”
闻言,众人都有些惊讶,是李道玄虽说身为淮阳王,地位尊崇,从不言语,容易让人忘了他的存在。
“诺。”
李道玄的话依旧是简短,说完便不再言语,脸色平静,让人瞧不出他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