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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两千万的闲钱和五千万的队里公用,是谁拿的吗?”

李擎舷问他,却不指望他回答,自问自答式的回了一句:“是季先生。”

“姓季,叫季恒!”

“你知道吗?”

不知道。

迟北海什么都不知道。

“季恒是季微尘他爹!”李擎舷继续放着深水炸弹,“你知道他爹做什么的吗?他爹是个商人!是个商人啊!”

有些事情就像藏在浮萍底下的清水,看起来混乱不堪,时则稍稍一撇就干净了,透过清澈的湖面将底下能看得一清二楚。

“所以……”迟北海张了张嘴,却觉得嗓子被堵住了,完全发不出声音来。

“所以,你觉得他为什么帮我们?”

“谁帮你们……”

突然,一声极小且虚弱的声音响起,正讲话的两人身子顿时僵住,对视着,都不敢侧头去看声源。

季微尘在他们说话间清醒过来,这么点儿时间也只勉强攒了些体力。

即便是恢复到平常的状态都不能够,半瓶营养液输下去了,脸色依旧苍白。

甚至睡了这一会儿起来后,嘴唇都惨白干裂。

嗓子干的有些疼,听见他们说话便下意识开口,都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可这一疼,倒是清醒不少,见他们的反应,脑子也回来些。

刚要开口说完,嗓子又疼,咳嗽两声,刺的喉咙更是像火烧般。

迟北海听见他咳嗽的声音连忙反应过来,给他倒了保温杯里的水喂他喝。

灌进去小半杯,季微尘才觉得沙砾摩挲的嗓子好受些。

他撑起身子,挡了挡迟北海想要扶他的手,自己坐起来靠在床边,还有些力竭。

“谁帮你们?”

季微尘重复问题,原本他只是无意问了一句,可见他们心虚的模样,也倒真想问个干净。

两人不说话,迟北海伸出去的手蜷了蜷也还是缩回来。

现在状况其实有点不太明了。

迟北海不知是自己该心虚还是小尘该心虚。

正当他思考时,李擎舷已经最快说了出来:“你爹在哪儿?”

季微尘愣了一下,不大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回答:“……国外。”

“哪国?做什么?去多久了?”

“……”

他当真不知道。

他爹每次给他打电话,都是嘱咐他好好吃饭,注意身体,且多半都在吃药时,或者正好躺医院病床上时打来视频。

季微尘只知道他做生意,国内的生意季郢怀接管了,可季恒做了什么,他当真不知道。

不过,至于去了多久了……

“还半个月……”季微尘轻声开口。

还有半个月应该是整整五年了。

李擎舷皱眉,不大能理解他的话,反问:“什么?”

“还有半个月,就五年了。”季微尘抬眼看了他们一眼。

至于归期,未定。

五年对于他来说不是什么,可在迟北海面前说这个数字,他有些心虚。

烦死了!

刚才做什么要问那话?

他真是闲着没事儿做!

“微尘。”李擎舷叫他一声。

季微尘低头不看他,紧张之下,嗓子又开始痒,没忍住咳了两声。

咳嗽声刚露出来,迟北海便将水递到他手里。

季微尘一口气喝完,水杯在手里转的勤快。

“你应该知道我们的工作吧?”李擎舷试探地问他。

“嗯。”

“我指以前。”

“……”

季微尘不说话,下意识将水杯往嘴里送,可水杯早空了,丁点儿都没喝到。

他干脆咬着不放,也不说话。

面前的两人也不说话,病房里又沉静下来。

现在凌晨三点,偶尔有外面街道的鸣笛声,偶尔有夜市传来的嘈杂声。

分明离这儿那么远,可季微尘还是听得真切。

大约是房间里太过安静了些,他能听见自己轻浅的呼吸声,和律动不规律的心跳声。

季微尘拿下杯子,扣着它,指尖都成青白色。

迟北海一直不说话,观察着他的小动作,心跳的不比它安稳些,只觉得他将要得知的信息,可能会将他千刀万剐。

他曾数次想过,若是能早些铲除了赵鹰那一群人,即便赤脚踏上刀尖,也是满意的。

可此时,甚至还未接触到浮萍,他便感受到了那底下彻骨的凉意,直透进人心底,冻得人身体发僵,眼眶泛红。

季微尘默了默,缓了缓心跳的频率,他不敢抬头看迟北海,只一直摆弄着杯子,又掐着自己的手指。

“想问什么。”他实在受不住此时的氛围。

若是再静默下去,他心悸可能都要发作。

李擎舷看了眼迟北海,见他绷着脸,牙关都咬的死紧,眼眶显而易见的泛红。

此时他才明白过来,若这猜想是真的,那对这两人来说,是不是过于残忍了?

当着季微尘的面揭他甚至没好全的伤疤,也给迟北海添一道新伤。

刀刀剜在心口。

可这事儿必须弄清楚,他差一点儿,差一点儿就利用了季微尘。

想必这小孩儿是清楚这一点儿,也是顺着他,心甘情愿的被他利用。

“五年前……被救走的人质是不是你?”

李擎舷问出这句话后松了一口气,这时他真的希望季微尘说一个否定的答案,来慰藉他险些利用一个受害者的罪恶。

或者,无论是不是受害者,他都已经产生了这种罪恶的想法。

人都是自私的,所以此刻他无比地唾弃自己。

季微尘抿了抿唇,沉默了好久,才点头。

他点头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幅度很小,若不是一直盯着他看,怕是就错过了他的动作。

迟北海见他点头,瞬间就闭了眼,他将手搭在眼眶上,一时间心痛的说不出话来。

他又想起不归堂那天,季微尘说不恨他。

那时他撕心裂肺的想要他说一个答案,或许,只是想让自己亲口告诉他。

难怪要问他还回不回来……

“小尘。”迟北海再也不是哽咽,而是显而易见的哭腔。

他声音喑哑,尾音里露出来的哭腔迫使季微尘抬眼看他。

只这一眼,季微尘再也忍不住,心底攒了多年的眼泪和委屈从眼眶滑落。

一颗接一颗,绵绵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