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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之内明光艳艳,四下之处再无阴影。

柏翎玄衣独坐,他对面站了个身量高挑穿青衣袍的。

许迟迟甫一进来那身影就若有所感似的侧过了身来,要怎么形容她看到的这张脸呢?

剑眉星目,棱角分明?

不是。

明明他的眉眼都周正端方得像是君子之貌,可合在一起凑到他身上却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意味。

他见她便是笑:“小凰主,好久不见了。”多久呢,快百年了,上次见她还是跟在燕煜身后的小拖油瓶。

他这一笑眼如春华,唇如朱砂那种端方感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明亮夺目就如此刻悬挂在他们头上的长明灯一样。

人惯爱以貌取人,可是这修真界里就少有丑陋的皮囊。

他说好久不见,许迟迟是不知他和燕阕何时见过只能也付之一笑算是应答。

“今日来是某掐算推演觉得吾凰与和商少主命格互补,谓之乙木系甲木,扶摇直上。”

气氛不好不坏之时柏翎一句话打破了这种平静,起码在许迟迟来看是这样的,她不太懂他说的乙木系甲木但是她有种诡异的直觉,直觉接下来柏翎要说的话不是她想听的。

果然,柏翎下一句就是“不如结为姻亲?”

说到这里许迟迟就忍不住咬住腮肉,她不发一言目光在和商与柏翎之间来回。

他们都是些喜怒不形于色的家伙打量一圈下来许迟迟看不出一点端倪,但是她可以肯定的是这件事是他们两个权衡过的结果了。

现在更像是来通知她。

联姻?

真的是疯了。

许迟迟舔了下干涸的唇瓣扯出一个笑,道:“可是哥哥当年为我定下过婚约,平陵川洛家,不是吗?”

过于亮堂的大厅里少女模样的她笑得看似毫无攻击性,一双杏眼微微弯成下勾的弧度眼里的潋滟眸光都盖不住那深处的恶意。

燕煜。

在场的这两个,一个辅佐燕煜多年视他为明主,一个因燕煜恩惠才能在惑蛇之乱中全身而退,活到如今。

他们凭什么在这里逼迫燕煜的妹妹呢?

许迟迟讨厌洛家更不会履行和洛长宜的婚约,这件事情凤七知道,柏翎更知道。

这只是她不想的借口而已。

可是……

柏翎面上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他只是很平静的向和商道:“天色已晚,不如少主先行休息,咱们明日再谈。”

他摆明了是在斡旋,和商不是傻子当即施施然走了。

和商抬脚走许迟迟跟在他后头就也想走却被柏翎叫住:“吾凰要去哪?”

声如洪钟震彻此间,和商听见了还回过头来朝她笑了下,颇有点看好戏的意思。

许迟迟深吸一口气,她去哪儿,她去看哪座山高点跳下去算了。

别管心里怎么想死,她都只能硬着头皮转过身去迎上柏翎那万年不变的平和目光。

每每触及他这样的目光许迟迟都深切的觉得他就跟那庙里供着的石头像一样千古不化。

“不是明日再谈吗?”她机械的摆出笑脸。

柏翎轻飘飘看她一眼没理会她的故作不懂,他起身走到了她差不多一丈处停下。

“小凰主,定亲不过是权宜之计。”

倘若凤凰一族还是当年的凤凰一族当然不需要纤尊降贵的和蛇族定亲,可是现在不一样,蛇族有二十万军队在族地,得蛇族相助才能重回南禺宫。

“若要合作,定下盟约即可何必如此。”说到这里许迟迟也不装了,整张脸都冷了下去。

谁喜欢成为棋盘上任人拖移的棋子?

反正她是不喜欢。

她话一出,他那张清冷如冰似雪的脸上竟然如龟裂开一样有了一点弧度,柏翎笑,他只不咸不淡的反问:“盟友?小凰主能拿出点什么来当押物?”

凭什么让蛇族军队舍生忘死,总不能就凭一纸盟约吧?

只有将凤凰一族的荣光与蛇族绑定,他们才肯豁出血肉去为两族的千秋后代拼搏。

结亲是现在的凤凰一族能拿出的最大诚意了,而且这个诚意史无前例。

许迟迟直被他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什么叫押物,不能结盟只能结亲是吧?合着她是押物是吧?

她本就心里郁气难消此刻被激得火气上头,直召出凤凰令,咬破了手指就要把血滴上去。

柏翎原就一直关注着她的每一寸神色变化,她这一举动一出他就挥出一力将她手里的凤凰令登时打落在地。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若是凤凰令可如此随意动用,那燕煜亲身御敌,夙兴夜寐那么些年算什么。

他原以为她长进不少,没想到如今看来只是徒长了心中戾气罢了。

“先凤主被围困海上后无援军的时候都没有想过要启用凤凰令,吾凰,你觉得是他的血无法启用凤凰令吗?\\\"

为什么凤凰令是梧桐台最高统治的象征。

为什么凤凰一族能稳坐南禺宫。

为什么千年来龙族始终不能在梧桐台上空呼啸。

难道是因为凤凰令可以调动的那四十万亡灵死卫吗?难道是因为凤凰一族得天独厚吗?难道是因为龙族慈悲吗?

她不懂啊,凤凰一族的凰主,她不懂。

柏翎说完就闭了闭眼,他不想看见那张神似燕煜的脸。

凤凰令落下便是落在了红黑交织的地毯上,许迟迟指尖的血也一滴一滴的淌落在了那地毯上,艳红与暗红相叠像是不断覆盖叠加的涂鸦。

“……我知道了。”

她蹲下去垂下头捡起了凤凰令,手抓得紧令牌上深深浅浅的纹路都印刻到了她手心。

许迟迟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出了大厅。

而外面已经是晚上了,哪怕灯火点点也是已经黑下去了。

许迟迟走在路上不断的有向她问好的,有仆从有族兵,她只如复刻一样的露出笑容应和。

按道理来说这种时候她脑子里应该是把柏翎,和商,包括这本书以及作者都骂个狗血淋头的。

这样她心里的郁气就能平一平就不会那么难受。

可事实上她现在脑袋里空空,什么念头都没有。

她问过了,也骂过了自己为什么要穿书,要来接受这原本就不属于她的宿命。

没有用。

改变不了她的现状。

如果这是一场噩梦都会有醒来的时候,只是这么久了好像这一切都是真的。

变成另外一个人,代替她接受她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