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公意有所指的话，让皇上内心的厌恶一闪而过，这是又打算趴在袁展鹏的身上吸血了。
这次，皇上没有如了荣国公的愿，冷言道：“之前你提及收回荣国公爵位的世袭罔替，朕准了。同时，也不再降级承袭，回去准备好丹书铁券，会有人去收回的。”
还想继续求皇上放人的荣国公，在听到“收回丹书铁卷”的时候，身子微微僵了一下，深知皇上性情的他，知道这次是阴沟里翻船了，便不再多言，再次跪下叩首道：“谢皇上圣恩。”
“行了，你退下吧。”皇上有些意兴阑珊的挥手说道。
“是。”荣国公再次艰难的起身后，一瘸一拐得离开了宫殿。
直到殿门重新合上后，皇上往暗处招招手，从角落立即站出一名暗卫，那暗卫拱手问道：“皇上，请吩咐。”
皇上脸上的沉闷已经收起，冷冷道：“守好那姓席的，他肚子里的东西没有吐干净前，朕要他好好活着，看看咱天启国的荣国公还有什么惊喜等着朕。”
另一边，荣国公刚出了紫宸殿门口，迎面便撞见过来汇报事情的二皇子，二皇子有些意外，他这外祖父深居简出，已经很少进皇宫了。他快步向前，行晚辈礼后，语气欢快得喊道：“外祖父。”
荣国公连忙侧身避开二皇子的礼，然后恭恭敬敬得回了句：“二皇子安好。”
二皇子原本还想寒暄几句，但荣国公接着说道：“天色不早了，微臣先告退了。”
二皇子只好让脸色有些着急的荣国公先行一步，转身进了紫宸殿。
走远了的荣国公回头望了一眼二皇子的身影，眼里闪过一丝不寻常的炽热，随即又立马熄灭，恢复刚刚颓唐的模样。
荣国公到了宫门，早有自家马车等着，被车夫扶着上车后，他吩咐道：“飞速回府。”
“是，国公爷坐稳了。”说完，车夫甩开马鞭，马车快速得往荣国公府赶去。
等回到书房，荣国公招来暗处的人，吩咐道：“出动京城所有暗桩，查清席管家被羁押在何处，能救则救，救不出的话将他击杀。”
“是。”
等人走后，荣国公一脸颓废的坐在书桌前，只觉得身子一阵热一阵冷，脑海里闪过千头万绪，最终都被他压了下去，他缓步走到书房门口，望着又乌压压的天，叹了一口气后，喃喃自语道：“要变天了呀！”
紫宸殿内，二皇子将最近自己负责五城兵马司的工作进行了详细的汇报，说完后，他抬起以往不敢直视父皇的双眼，期望着一声夸奖。
皇上不负他所望，对他这阵子的工作进行了肯定，不过最后又用一个问题将他这阵子的得意打得消失无踪，皇上问了一句：“兵马司指挥府上的酒可好喝啊？”
二皇子见皇上似笑非笑，眼里有些冷意，刚才的自信不翼而飞，又低下了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良久，皇上轻轻的“哼”了一下后，总算打破了满殿的沉默道：“你退下吧，好自为之。”
二皇子虽然心中觉得有些委屈，但不敢出言反驳，只是讷讷的回了句：“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隔天早朝，一道“收回荣国公爵位世袭罔替和降级承袭”的圣旨让整个前朝乃至后宫的人心都浮动了起来，有脑子的人都能想到，这道旨意背后的含义就是说，荣国公这个爵位在如今的荣国公死后便会收回了。
程韵脑子转了转，直觉皇上惩罚荣国公，跟林墨受刺的事情有关。眼下收回一个对于荣国公可有可无的世袭罔替，也是看在林墨无事，林轩也只是受轻伤的缘故。
下朝后，程韵给了李承彦一个眼神，两人慢慢走着，渐渐走到了无人处。
李承彦不等程韵问什么，直接说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昨天，皇上的人带走了荣国公府的席管家。林墨受刺一案，与荣国公府脱不了干系。不过皇上已经出手了，就证明撤回荣国公爵位的世袭罔替就是结论，你切勿多做什么，免得惹得皇上不悦。”
程韵没有答复自己会不会搞事情，低着嗓子吐槽道：“荣国公原本就没有继承人，收回世袭罔替，算哪门子惩罚。”
李承彦一脸“这你就不懂”的神情回答道：“荣国公是没有直系的继承人，但那些旁系的，这些年虎视眈眈，讨好卖乖，就为了让荣国公过继自家推举的人过去，你说，现下这些人希望落空，不给荣国公找事情才怪，你就等着看戏吧。”
程韵想了想，好像也有道理，那她就稳坐钓鱼台吧。
果然，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荣国公府的戏是一出比一出热闹。
最先发难的是荣国公的庶侄袁佑鹏，是眼下父族这边和荣国公亲缘关系最近的，也是最有希望承袭荣国公爵位的人，自从袁展鹏死后，他一直以荣国公世子自居，连袁绍鹏都越不过他。而荣国公，一直以来，也是用这个爵位吊着他让他帮忙做事。
当他从别人口中知道荣国公爵位被收回世袭罔替后，他立刻跑到荣国公面前质问道：“堂伯，他们说的是真的吗？咱家的爵位不仅没了世袭罔替，还没了降级承袭，我连个侯爷都捞不着了？”
荣国公默然的点点头。
袁佑鹏得到了荣国公肯定的答复，聪明的他很快想到了什么，眯着眼睛，直言不讳道：“既如此，堂伯是不是应该补偿我什么呀？要知道，我这些年帮你做事，可是辛劳的很。”
“你想要什么？”荣国公冷静道，虽然袁佑鹏做的事情没有涉及到什么机密，但这人极擅长与人交涉，京城很多关系全靠他周璇，若是他此时反水，多少有些影响，只能满足他的要求，以求平稳过渡完眼下的困境。
“想求堂伯和父亲正式分家，然后到官府备案，至于家产嘛，我们要的不多，两成即可。”
“两成，哼，你胃口倒是不大。你这样落井下石，就不怕宫里珍妃娘娘怪罪？”
“哪里哪里，小侄一向谨守本分，属于自己的便拿，不属于自己的一个子都不要。至于珍妃娘娘嘛，国有国法，相信小侄只要一直守法守礼，珍妃娘娘不至于会无事生非，欺负我一个小小的庶民吧。”袁佑鹏潇洒说道。
荣国公想了想，府上明面上的产业两成，他给的起，只不过这小子要求分家备案，这是在有意撇清和荣国公府的关系，让他不得不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察觉到什么。因此，他索性一脸狐疑得望着袁佑鹏，企图从他的眼中瞧出什么。
袁佑鹏似无所觉，仍旧笑嘻嘻得问道：“怎样？堂伯考虑得如何啊？”
“就依你所言。”荣国公答道。
所以，在双方约定后，一出分家大戏很快上台。
袁佑鹏生怕其他旁系的人出来搅局，分家的手续办得隐秘且快速，直到袁佑鹏一家在官府备案好分家文书，拉着一车车物件搬离荣国公府，旁人才知道这是分家了！那大张旗鼓搬东西的架势，分明就是生怕旁人不知。
程韵的马车碰巧遇到这分家车队，因为不赶时间，所以停在一旁让车队先过，听着路上的行人议论荣国公府分家一事，嘴角微勾，心想，还袁佑鹏倒是一个妙人，没了爵位，立马要财物，现实嘴脸摆的明明白白，一点都不在乎世人指摘。
分家的事情一过，另外的旁系也打起了和袁佑鹏一样的主意，不过那些人没有袁佑鹏那么有用，荣国公并不打算给那么多。不患寡而患不均，其余旁系就闹开了。
虽说上一任荣国公嫡系就现任荣国公一个，但旁系却挺多的，一开始是几家代表索要，见不成，便轮番上阵，连后宅妇人都派上了用场。
原本，这种事关起门来，外人肯定是不知道的，谁知道，这些旁系妇人一点都不怕家丑外扬，见天往外说荣国公如何如何不公，偏袒袁佑鹏一支，打压其他旁系。
这下子，整个京城又知道，荣国公府又闹分家了，纷纷将这事当做笑料谈。
荣国公焦头烂额，然后他理所当然得又病了。
珍妃在宫内也听说了外面的传言，借着荣国公生病这事，请旨回家省亲，不过被皇上拒绝了。
无奈，珍妃只好让二皇子代母探视，顺便问问分家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荣国公府，荣国公脸色青白的斜靠在床上，见到二皇子进屋来，试图下床行礼，被二皇子几步向前制止了，他说道：“外祖父，您无需多礼。”
荣国公一脸欣慰得轻拍二皇子扶着自己的手，说道：“眨眼间，你都这么大了，都说外甥像舅，果然不假，你越来越像你大舅舅展鹏了。”
二皇子只在小时候见过自家舅舅，时日已久，对于舅舅的印象已经模糊，但不妨碍自己母妃无数在他面前提及这个舅舅如此惊才绝艳，因此，对于荣国公说他像舅舅只觉得是赞美。
等荣国公话音一落，脸上都是与有荣焉的笑意，说道：“我还差得远呢，父皇也经常在我面前夸舅舅，可惜，我没能像舅舅那样厉害，父皇对我不怎么满意。”
荣国公脸上的欣慰消失了，试探性问道：“皇上怎么不满意你了？是你功课没学好，还是差事没做好？你前阵子和五城兵马司的差事不是做得挺好吗？那兵马司指挥还在我面前夸你呢。”
二皇子想到前阵子父皇殿上的诘问，忍不住抱怨道：“差事是做好了，但父皇嫌我和兵马司指挥走得太近了，我只不过受邀去过几次，喝些小酒而已。”
荣国公心下一凛，皇上太敏锐了，二皇子稍有结党的迹象，就立马敲打，一点成势的机会都不给。
再对比皇上这两年不动声色得让大皇子在六部轮流做事，俨然一副培养继承人的态度，想来，自家的外孙二皇子恐怕没多少希望了。
一想到这个，他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吓得二皇子连忙帮他拍拍后背。
等气顺后，荣国公才示意二皇子坐好，接着问道：“这阵子，在你父皇那，有没有听他说起什么事？或者你父皇有问你什么呀？”
二皇子不明白他外祖父为何有此一问，疑惑地摇了摇头。
荣国公更烦了，席管家被抓了，就像一把刀悬在他的头顶。手底下那么多人铺开了，都没能够查出席管家被关在哪里，皇上的手段深不可测，不知道席管家能扛到什么时候，原本还想等时机成熟再行事，但留给他的时间好像不多了。
这么想着，荣国公脸上不经意得露出一丝阴狠，将二皇子吓了一跳，他忍不住唤了一声“外祖父”。
荣国公如梦初醒般，重新恢复了慈眉善目，“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咱们刚刚说到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