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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蜃子香起惑乱鼻识 阴陵火现打乱计划

愍效山带着母亲炽弥兮在外面豢养的杀手回到梁野丘时,立刻发现了张设在梁野丘外面的天罗地网。

这个阵法他是领教过的,一旦入阵,四下茫茫,什么也看不见,想要逃跑,地遁之术也无法发挥作用。上一次不是母亲使用乾坤袋把他和沈沉救走,恐怕二人很难全身而退了。

可是母亲和沈沉还在嚣家等着自己的应援,尽管天罗地网似乎超出了自己的能力范围,可为了家人,此时愍效山是一点退缩的念头都不能有。事情就是这样,我们凡人很容易被眼前的幻像和自己固有的理念所禁锢,一旦我们为眼前的幻像所吸引,并且和我们内在的理念所结合,我们就会相信眼前的幻像对我们所产生的影响,那么吸引力法则就会发生作用,我们就真的会被这种根本不存在的东西所影响。这就是天罗地网阵法的原理。

我们人类有六种识:眼、耳、鼻、舌、身、意,皆可成为制造幻境的途径。其中眼睛获得的信息占我们感觉信息的七八成,幻想也多以眼睛为主要惑乱对象,天罗地网阵法就是如此。不过眼睛也有个缺点,很容易遮蔽,闭上眼睛就看不见了,而且纯以视觉为幻相的也容易被识破。比如说看到了花,却闻不到一点气味,在嗅觉上就可以突破;看到了美人,却摸不到实体,在触觉上就可以识破;看到了美食,吃在口里却一点味道也没有,在味觉上也能点破;看到了蜘蛛,却发现它只长了六条腿,便知道是假的,这是在道理上勘破的。越是高明的幻术,包含的识尘越全面。我们察觉到了这些幻相,只要把感觉改变了,就能从幻相中解脱出来。

话虽然简单,但你真切地感到了一件事情的发生,你很难克服自己的思想,告诉自己这是假的。除非个人经历过认真的修习,内心圆明,才能窥破玄机,分辨真伪,才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不仅仅是色不变,就连内心之中也不起一丝波澜。

绝少人能做到这一点,即便他明白了这个道理,依然不能做到。愍效山也不能做到,如果他能做到,先前也不至于失陷在阵中了。不过他能做到另外一点,就是他相信,只要不退缩,就一定能想到解决的办法。

愍效山躲在山石后面,冥思苦想破阵之法。

入到阵中,胜算不大,不入阵中,能不能破解呢?

不止她们能制造幻境,难不成我就不能制造幻境?现在她们用障眼法,封锁了梁野丘的路,用视觉幻相是不能影响她们,但是声音不照样能穿过去吗?气味不照样能穿越过去吗?我破不了她们的幻术,就也制造一个幻术,以幻破幻!

使用声音容易叫人产生警惕,要用声幻之前,最好用气味制造幻觉,待她们意乱神迷,再使用幻音。

主意打定,他吩咐其他人守在山口,蒙上罩面,等待命令,好发起冲锋。

他则带了两名杀手,找到天罗地网东南上风口。愍效山吩咐手下,一人取行军金柝来,另一人用火折取火,烧热了金柝。愍效山从腰间香囊中找出了一块形如鸟卵的香锭投了下去。

那香锭落在烧红了的金柝中,“刺啦”一声,烫出一股清烟,一股子浓烈的腥臭之气扑面而来,持柝的杀手薰得差点呕出来。药锭在金柝中晃动几下,渐渐化成深褐色的液体。

说来也奇,药锭腥臭之气散尽之后,开始发出清幽之香,好似冬月的腊梅香,又如正月的水仙味,飘飘渺渺,沁人心脾。那香凝而不散,随着南风飘向天罗地网阵中。

这香名为拘物头蜃子香,是西域拘物头国所产,用大漠中捕捉的红蜃,炼出来的油合着数十种香料制成,一旦燃烧,可以香满十里,驱除瘟疫,不过也有一些副作用。闻了这香气的人,虽然疫病很快好了,然而后数十日,都能看到空中有楼台殿阁之形,直到药力散尽,幻觉才会消失。

天罗地网中众女子各持法器,在古苏榕的主持下,以活桩的形态,严阵以待。忽地天空吹来一阵香风,古苏榕端坐其中,双目半合,只听动静,并未在意这股气味,还当是山花盛开,传来的芬芳。

只这一疏忽,便入人彀中了。开始时那香气似有似无,因为太好闻了,叫人不知不觉提起鼻子寻找它的来历,这一找,人就失去了自主,追逐起外相来。后等到香气逐渐浓郁起来,很明显地就能分辨出不自然的时候,人已经迷惑其中了。

古苏榕觉得有些心驰神荡起来,她抬眼望空中看去,那护阵的迷雾渐渐消散,空中平白飘过一团彩云。那彩云生的甚是古怪,不是一团棉花形状,是层层叠叠的样子,看起来很是眼熟,仿佛在哪本道书里看到过一般。那云彩虽然隔着很远,看着却极清晰,一层层的云彩堆叠,每一根线条都仿佛经过设计一样。忽地那云彩上面放出金光,一组琼楼玉宇显现出来,亭台楼阁之间仿佛有人影走动。这是传说中的天宫吗?

古苏榕平日里除了修药习医之外,对于道学甚是喜爱,常读书中对天宫的描述,在心中也想象过天宫的模样,此时中了幻术,这些想象就自然而然地浮现了出来。

当她想到天宫之上当有声音时,一阵仙乐也适时地传入了她的耳中,时而缓歌慢舞,霓裳羽衣,时而渔阳鼙鼓,兰陵破阵,时而轻捻丝弦,潇湘夜雨,时而箫管呜咽,关山离别。听得古苏榕迷迷离离,把持不定,只觉胸中气血纷乱,难以抑制,“哇”地吐出一口鲜血,跌落须弥座,不省人事。

古苏榕这个阵主昏迷了,阵中女子便从活桩脱离出来,她们从阵中脱离出来,便也嗅到了蜃子香,一个个据各自所想,有见到家乡庙宇的,有见到有钱人家梳妆楼的,有见石雕堡垒的,也入了幻境之中。

唯独有一个人里外,这个人就是东熠云。

东熠云是北地生人,自幼患有鼻鼽之疾,家贫无医,小丫头一年到头拖着大鼻涕泡,不招人待见。后来她被父母卖到东越,主家依旧是闲她腌臜,常常虐待她。嚣老太太瞧她可怜,花了二两银子,买下她来。回到嚣家大院,古苏榕精心调理,把鼻鼽的毛病给她治好了,但她鼻塞多年,嗅觉细胞坏死,不能再恢复了,所以她是闻不到气味的。

如此,虽然有气味这个尘分,却影响不到她的鼻识,她只见周围姐妹神情呆滞,望向天空,觉得诧异,又古苏榕口吐鲜血,倒卧在地,大惊失色,“大姑!大姑!”她喊着跑过去查看古苏榕的情况。

因为东熠云幼时在古苏榕处治疗鼻鼽,跟古苏榕感情极好,即便之后被分配到别处做事,她还是经常到古苏榕的药房玩耍。古苏榕也教她各种草药病理,说是等她学精了,就和老太太说,调她来药房帮忙。东熠云颇懂些医理,上手搭了古苏榕的脉搏,发现她是太阴经中了热毒,抽出头簪在两臂的尺泽穴放了些淤血出来。

淤血一出,古苏榕“哎吆”一声长吐一口气,醒转过来,她睁眼看到是东熠云,想到空气中古怪的香气,忙捂住东熠云的鼻子说:“东丫头,小心毒香。”

东熠云说:“大姑,您忘了我嗅不到味道了。”

古苏榕才反应过来,她擦了一下嘴上的血,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卷上一粒清凉丹,威仔口鼻上,顿时一股清凉之气,直冲脑门,精神好了不少。东熠云搀扶她站起身来,却听见山口出传来一阵杀声,呀,原来是愍敬山带来的杀手,趁着天罗地网阵法松动,已经杀将进来了。

古苏榕对东熠云说:“东丫头,你速速去奈何林草庐,与贠妈妈通风报信,今天咱们嚣家怕有一场大战了。”

东熠云领命离开了梁野丘。

古苏榕迅速地救治了其他被蜃子香迷惑的女子,重新登上须弥座,主持起天罗地网来。

可是她等了老半天,那些杀入山口的人并没有到跟前来。愍效山之前领教过天罗地网的厉害,觉得自己如果在此地与古苏榕对抗,就会耽误应援母亲炽弥兮的时间。他使用蜃子香迷惑了古苏榕,并不是想拿下她,只是趁她昏迷之际,金丝玉粟石结成的地面恢复成土壤质地的,他带着杀手们地遁走了,直接绕过了天罗地网!

愍效山这次没有了安题机,便一路跟踪东熠云,在快要到达於菟亭时,派出两人攻击东熠云,东熠云为了躲避攻击,也没有考虑太多,到了於菟亭就打开了於菟亭的禁制。在於菟亭开的一瞬间也都由地遁进入了奈何林。

古苏榕久等他们不来,才知道上了他们的当,遂带领一众姑娘回奈何林救援。

瑞十一娘和之萍风乘坐投霜鹘,解救了与四杀手缠斗的贠妈妈,之后往奈何草庐方向飞去。等她们到达奈何草庐上空的时候,看见愍效山带人将榄枫树砍去了半边,救出了困在里面的炽弥兮。

贠妈妈看见他们把自己的榄枫树破坏,怒从不可扼,双手做爪装,往上缓缓举起,口中大喊:“起——”

下面的榄枫树残桩受到召唤,立刻重新生长起来,将砍树的几名杀手的腿脚捆住,往地里生拽。不过榄枫树之前被人砍去一半,力量不如之前强劲,再加上后排杀手,迅速过来解围,他们手中拿的都是百炼精钢所制的大刀,锋利无比,正是榄枫树的克星,很快将榄枫树砍了个七零八落,解救了被围困的杀手。

贠妈妈剩下的榄枫核都给了古苏榕,手中已经没有多余的榄枫核了,瞧着炽弥兮被解救出来只能干瞪眼,后悔刚才没有一骨朵打死她。

炽弥兮见贠妈妈回来,也是气恼,从儿子身后拿过弓箭,要拉弓射下投霜鹘,不想刚才被贠妈妈打伤,气血还未归经,拉不得弓。不过炽弥兮要强,抽出一支金鈚箭,以手代弓,奋力朝投霜鹘掷去。这一掷,并非玩笑,其势不弱弓弩所发。

投霜鹘若是空身飞行,躲避这种流矢,是极容易的,但现在放大身形,背上背着瑞十一娘和之萍风,爪中还抓着贠妈妈,行动就没有那么灵活了。眼看金鈚箭就要射中贠妈妈,之萍风扬手丢出银妆刀。银妆刀带着一道锁链,在空中画了一个漂亮的圆弧,刚好击中了金鈚箭,妆刀顺势一卷,锁定了箭头,之萍风将锁链提起,稳稳当当地接住了金鈚箭。贠妈妈也惊讶,这小丫头真是不可小觑,什么时候也这么有本事了。

之萍风,拿箭在手,反手也往下甩去,娇叱道:“还给你!”

炽弥兮被一个小姑娘接了金鈚箭,不觉暗暗吃惊,转瞬间,小姑娘又把金鈚箭丢了回来,刚想用手去接,忽见箭身上有粼粼荧光,刚忙缩手,将儿子往旁边推开,冲周围人大喊:“快躲开!”

众人不知何事,不过主母报警,自然要听的。

那箭无人接,便直直地射在地上。箭头没地,箭身上的荧光一接触湿地,立刻燃烧起来,紧接着,啪的一声,箭身爆裂开来,顿时火星四溅。说来也邪乎,箭身爆开的火星粘到什么,什么就燃烧起来。有一个杀手,躲避的稍微迟缓一点,一个火星溅在裤子上,裤子竟然直接燃烧起来,而且越烧越旺,怎么扑都扑不灭。炽弥兮狠狠心,抽出刀来,直接削了他腿上一层皮,丢在一旁,才算救了他。要是由着火着下去,怕他连火葬都免了。

鹘背上的之萍风,看见他们狼狈的样子,不由哈哈大笑。

“这小丫头是什么人?怎么会有这阴陵鬼火?”炽弥兮自忖到,她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这次攻打嚣家的计划很难如愿了。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