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是什么？
甘棠还记得第一次在绯月之地切割空间的时候。
她的指尖伸进经纬，一拨，便触摸到了空间，再一拽，它便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她能感受到原空间经纬的抗拒，但她更强，不可反抗。
直到现在，指尖不再是拨动，而是谱写。
甘棠此次进阶给她的空间能力与精神体都带来了质的飞跃。
原本的空间切割是从当前的经纬中抢夺。现在，她可以自己制造出独立的部分经纬来组成空间。
而创造出来的空间除了时间相关权柄，其他的则全部由甘棠所控。控制空间的程度与数量，会随她实力的增加而提升。
甘棠拿着顾月横的那把斧子，安静地靠在树边。高大的茉莉花树递来一朵粉白的花，甘棠摘下轻轻放在斧子上，就像戴在了月横的耳边。
顾萃看着甘棠的动作，也默默从口袋里摸出上官霁给她画的画。
画上的笔触稚嫩，却裹满了爱意。
她们从云京基地离开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将上官霁安葬。
顾萃只带走了她坟上的一捧土，随即便和甘棠一起搜寻顾月横的踪影。
当初从玫瑰庄园回来，三人都受了伤，顾萃的伤最轻，醒了就去帮忙。
现在想起顾月横躺在病床上的模样她都害怕，全身的皮肤没一处好的，像极了小时候被戳满了铅笔芯的橡皮。
当时吐了几个人来着？
她有些忘了。
还有甘棠，因为是精神体的损伤，云京医院当即宣判甘棠脑死亡，然后火速拉进了实验室。
她拦不住，她什么也做不了。她只能看着甘棠前脚刚消失在研究所，后脚顾月横就被送上手术台。
推回来的时候，身上都没几处好的。
所以就算她每天都尽全力为顾月横医治，顾月横醒来的时候还是虚弱得不行。
她醒了第一反应就是去找甘棠，结果就听到了甘棠脑死亡的消息。
顾月横当场就炸了，回光返照一样冲进研究所。顾萃抱着她的腰，被拖了一路。
顾月横哭得好惨啊，哭得都呕血了。
她试图杀进去将甘棠的身体抢回来，可是她太虚弱了，第一次进攻还没冲进研究所就被警卫给缉拿。
宋所长没有怪罪，反而给顾月横安排了最好的医疗资源。等这家伙养回来了一点，拎起自己的斧子差点砍进宋所长的办公室。
顾萃想着，不由苦笑了起来。
那时候自己灵机一动，说一切都跟自己无关的时候，顾月横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了她的样子吓得她做了好几宿的恶梦。
但是她不能走，她走了，甘棠就真的没有人看着了。
所以她向谷岸屈服，然后背叛了顾月横。看着顾月横带着一身的伤，一身的血，抢了甘棠开过的那辆全地形车横冲直撞地逃了出去。
很难不觉得是宋所长的放水，不然她怎么可能跑得出去，没有当场被剥皮抽筋都算好的了。
这两个月里她没睡过一次好觉。夏天都来了，她们的四人行却只剩下了一半。
血月之后，动植物的生长跟拉了快进似的。曾经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的城市变成了荒芜的山野，仅剩一小点没有被腐蚀完的废墟还在顽强地展示着那尚未远去的荣光。
现在距离顾月横逃出云京基地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连顾月横留下的痕迹都快消失不见，再找到她的希望近乎渺茫。
她们在第四天找到了顾月横开走的车，只是那周围只残留了狂暴的信息素气息和破破烂烂的草木，没有找到人。
甘棠说可能是月横无法承受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打击，病情复发了。
为了安全，两人一直没有分开。只是这样两个手无寸铁的娇滴滴的女人在外行走，除开变异兽和寄生兽的危险，只是被人类盯上的几率就大于百分之一百。
很快，她们遇到了第一波劫匪。
他们没有任何废话，只交换了几个眼神之后便悄声地从后跟了上来。
观察了一段路之后，确定了甘棠两人除了手里的砍刀和腰上的手枪之外没有任何威胁，才邪笑着围过去。
“一，二，三……六个。”
顾萃疑惑偏头:“什么六个？”
甘棠面不改色地回答:“六个抢劫的。”
“啊？”顾萃表情垮下去。
她们的四人组里，顾月横才是战斗担当，从血月开始，剩下的几个就没打过几场架，有也只是辅助。
甘棠的空间能力需要精神力的支持，可这几天她天天开着感应，精神力不一定够用的啊。
这一来还是六个。
顾萃担忧的表情被甘棠发现，甘棠反而开始安慰起她来:“从前我的能力只用在了保护上，现在也该它尝尝血肉的滋味了。你要怕的话，在一边给我辅助就行了。”
劫匪们自然没错过这句话，心里也都警惕了起来。
遇到六个人都能有底气单挑，这红头发的女人难保不是什么厉害人物。
没有武器，要么是幸运的傻子，要么是对自己的进化能力有足够的自信。
但他们没退，两个女人对他们这个全是男人的队伍来说相当重要，更别说还有把枪。
未加入基地的野团，见到枪的机会屈指可数。
一个高大的男人走到两人看得到的位置，也没有贸然靠近。
毕竟末世里，不谨慎的都已经死完了。
“两位这是去哪？”
甘棠才不想搭理她，左手切割空间将顾萃扔进去保护起来，右手则将新创造的小空间置于掌上。
空间在甘棠的精神力牵引之下，飞速冲向男人，然后毫不留情地将他整个头给卡住。
男人感觉到不对，连忙给同伴做手势让他们不要上来。
“我知道你们六个人都在哪，别来冒犯我，或许我还可以放你们走。”
见被识破，剩下的人也拿着武器显露身形，其中的融合进化者更是直接开启了特征。
甘棠厌烦地控制空间将男人的脑袋给拔下来，喷涌而出的动脉血飞出去老高，再天女散花般落在周围的草木上，然后被植物们迅速吸走。
顾萃有些吃惊，这是她第一次看见甘棠开杀戒，而甘棠居然没有什么反应。
男人的无头尸体仰躺倒地，其他人惊恐地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抓着手里的东西用尽全力地向外奔逃。
“快撤！”
甘棠把人头扔给一个旁观的变异大松鼠，松鼠高高兴兴地抱着人头一蹦一蹦地走了。
“我们走吧。”
甘棠垂下眼睑，疲惫地把顾萃拉回来。
顾萃拍拍她的肩头，看着离去的松鼠，突然有个了想法。
“甘棠，你要不试试，去问问那些开了智的变异兽？它们对这一块发生了什么，总会比我们更熟。”
甘棠的眼睛忽的就亮了。
对啊，怎么忘了这一茬？
她开心地抱了一下顾萃。先前生长出的红发本就带着淡淡的绯月气息，于是甘棠扯下几根，再借助精神力将气息扩散。
“我们等等吧，它们应该会来的。”
很快，一头长有扭曲犄角，前肢为爪，后肢却为蹄的虎型生物款步走了出来。
它娇俏地“哞”了一声，然后看向骤然一黑的天空。一只背上长有三根长触手的巨型蝙蝠轰然落地。
一时间，天上飞的，地上走的，凡是感应到了绯月气息的生物纷纷赶了过来，嘶吼此起彼伏。
顾萃看得头皮发麻。
月能带来的进化非常诡异，像是想把所有东西都揉在一起之后再放大，呈现出的效果那叫一个恐怖又恶心。
思及此，顾萃的脑子好像闪过了一丝奇怪的想法，可又没能组合起来，也只能作罢。
“甘棠，这些能交流吗？”
甘棠已经听不见了，心里满是抓到线索的高兴，她站在兽群中央，将顾月横战斗后的浸过血的绷带拿出来摆在地上。
然后她陷入了一丝迷茫。
她要怎么才能把信息投递给它们？
顾萃同样迷茫地看着她，自己连把它们召唤过来都做不到，更别说交流了。
甘棠沉思了一会，决定像当初千苏桥遇到那条鱼一样，用情感传递信息。
正当她准备把精神力糅合在一起时，一只长着人头，下半身却是站起的山羊身体的怪物挤了进来。
“这西方恶魔是偷渡过来的吗？”
听见顾萃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甘棠讶异地看向她:“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吐槽？”
“额。”顾萃摸了摸鼻子，“这不是顾月横不在嘛，总得有人顶替一下吐槽机的工作嘛。”
甘棠翻了个白眼，然后转回头看向那只山羊恶魔。
这张脸也是个西方白人面孔，它一开口，噼里啪啦，语速极快的希国语让甘棠和顾月横二脸懵逼。
“还真是偷渡的。”顾萃笑了一下，“我希语考了专六，我给你翻译吧。”
“它问叫它们来干什么，我说让它们帮忙找人。”
“它说可以，但是它们要求用特殊能量来换。”
顾萃后退一步走到甘棠身边:“那个特殊能量应该就是你那个绯月气息。”
甘棠将头发收回，然后凝出一大团月能和绯月气息混合:“你跟它说，只要提供了信息的，我都会给报酬。”
顾萃点点头，跟山羊恶魔又交流了几句，然后长叹一口气。
“它这口音为什么一股大碴子味啊！？”
顾萃能浅浅感应到驳杂的信息素在变异兽之间流动:“原来变异兽之间的沟通是靠信息素吗？”
“应该是的。”甘棠倒不意外，“之前月横也用信息素跟变异兽们互动过。你还记得我们差点跟襄江基地打起来的那天吗？月横就是这样召唤蛇群的。”
“那这样的话，如果顾月横在，我们岂不是可以直接跟它们交流？”
甘棠低落了一瞬，然后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说话间，变异兽们已经商量好了。
“done。”
这甘棠听懂了，她揪出一缕月能送给山羊恶魔，表示对它的感谢。
其他的变异兽在嗅过染血绷带后便开始行动，甘棠推了推顾萃:“要不你问问它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萃眉头一挑，叫住山羊恶魔简单地问了一句。
得到的结果却让顾萃震惊地张开了嘴。
“怎么了？”
“它，它说，它吃掉了人头的主人，然后和那个人头就和它的头融合在一起了。”
甘棠也正色起来。
融合。
顾萃终于抓住那丝想法，她有些激动地牵住甘棠的手:“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月能带来的不是进化，而是，融合？”
甘棠听了这话，顿了一会儿，表情突然讽刺了起来。
“原来如此啊。连你我都能想到的事，研究所又怎么会想不到。”
“那……”顾萃没有说下去，她们都不是小孩儿了，懂的都懂。
“我们不过是人类的牺牲品罢了。”
顾萃也无力去说什么了，只让甘棠放个沙发出来，她有点累了。
两人半躺在沙发上，都沉浸在各自的思考里。
她们在这里凑合了一顿午饭，与其现在跟变异兽们去漫无目的地找，还不如等它们把消息带回来。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第一只兽回来了。
带着顾月横的一段尾巴。
甘棠的呼吸瞬间就停滞了。她从变异兽的嘴里把尾巴接过来，眼泪掉在尾巴上，声音啪嗒。
变异兽急得咬尾巴:给我饭吃啊！
甘棠喂了它一团，然后恍惚地看着它又蹦又跳地走了。
月横，你还活着吗？
顾萃把她扶到沙发上坐下，也没打扰她，就坐在她身边陪着。
又过了一会，那只第二个出现的蝙蝠背着一个小孩儿降落在甘棠面前。
这看起来也就四五岁的小孩儿也不是普通人，半个身子都已经蝠化了。
“月使大人你好，我是紫苏。王它不会说人类的语言，所以带了我来。”
甘棠神情恹恹:“找到她了吗？”
“没有，但是有族人曾在我们领地的边缘看见过一个断尾的蛇人。”
没死。
甘棠提起精神:“哪个边缘？”
小孩儿指了个方向:“往那边走，走到一个别墅区。但那里是游隼的领空，我们不方便过去。”
“你原来是人类还是蝙蝠？”
小孩儿一愣，平静地回答:“我现在是蝙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