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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七年前,官方打算兴建相思湖公园。施工队去西沉潭挖走积泥准备建起湖堤,从水潭边里挖出不少死人的骨头。有些尸骨被绑在铁链上,有的被尼龙绳捆绑,有的用石头绑着。警方和考古专家来调查后,确认黑水潭是旧社会专门浸猪笼的地方,估计淹死过一百多个女人。考古专家去山边的坟墓排查,有两块石碑上都有记录。

浸猪笼是旧社会的一种惨无人道的刑罚,就是把犯人放进猪笼,吊放到水潭里淹浸至死,通常是处刑偷情或是通奸的妇女。

听他讲述起挖掘出不少尸骨,我心里悲哀伤感。

每个时代都有冤魂,不可避免。

我在环顾山洞的壁画,大爷喘上粗重的气息,问:“你姓什么,几岁了?”

“姓卫,三十岁了。你呢?”

“我叫武定山,鹿田县那边的人。”

瞅着武大叔的面庞苍老皱缩,四肢枯萎倦缩的横躺,坐在泡沫铺垫上喘气未定,感觉劳累过度,让他头晕不舒服。

“你几岁?”

“六十五,浑身都是伤病,顶多再活几年,就要去阴间做鬼了。”

“你还能跟女人约会,证明健康强壮。”

“唉,人老了不中看不中用,每个月顶多来一次约会。每次都会心率失常腰痛,血压升高头痛头晕,累得我就想躺下休息。”

“你患了什么病?”

“高血压,喝多酒了还有脑梗,有轻微肾炎症。腰骨有增生很疼痛,消化系统老化了有尸臭味。唉,人老了一身伤病疼痛。”他右手挟烟,有气无力朝山洞石壁示意,“那首打油诗是在车站公厕里看到的,感觉跟我的情况相似,顺手摘抄写上去。”

沿着他的指示,我迎着洞内冒出的地底热气,转身朝对面的石壁瞅去,有黑字写有一首诗。

字体较小笔迹潦草,需要走近壁前仔细观看。

诗题为《老汉哀歌》,我朗读道:

上面有想法,下面没办法。

年轻凸着等,年老等着凸。

男过三十七,身体变虚弱,

眼睛看不清,脑糊记不住。

白发渐增多,时常尿无力,

失眠多病疼,浑身散尸臭。

生老病死苦,谁能逃此劫。

愁苦度一生,临终还自懊!

朗诵过两遍,我晃恍之间,忆念起逝世多年的老爸。

昔时乡间的屋檐下,堆满秋收的玉米,阳光穿过树梢的驳斑。看到他年老驼背,白发苍苍脸面皱褶,浑身散发尸臭味,握着拐棍艰难站立的画面,一直刻印在脑海里,浑之不散。

当年儿子结婚分家了,老爸跟着大哥住在村里。大妈跟着二哥二嫂搬到村外路口,另外建起新房定居。

夫妻俩分家分居十年后,六十六岁的老爸耐不住寂寞,就跟丧夫的寡-妇约会,随后怀上身孕生下我。

老爸还曾对我说,人老了就是苦难的开始,趁着年轻应该享受快乐。

所幸,他八十五岁寿终正寝,安然而去。

这首描述老年人的处境,将来也是我的必经之路。

“武叔,每个人老了,都是那样。”

他浑身疼痛发虚,轻吐浓烟的苦叹:“记得我还年少十几岁,那个整天整天都那样,想入非非就爱打游戏。等到结婚有老婆有孩子,上有老下有小压力重重,三十七岁开始虚弱不行。有时十天半个月抬不起头,老婆耐不住都有怨言。”

敬重武大叔的坦荡朴实,我欣赏的问:“怎么三十七岁就不行?”

“当时老妈子生病了没钱医治,家里穷得又没吃的,我心慌慌意乱乱,愁得头顶冒烟魂神出窍,跑去替别人开山挖石头,去搬砖头建房子,一天干了十几个小时,累得坐下来骨头都快散架。”他掀开背心,指着塌陷印槽的左肩,“以前干活太辛苦,挖沙子挑砖头,压得肩膀都变形,腰间直不起来。老妈去世没多久,轮到老婆生病患上尿毒症,半死不活,穷得去抓老鼠烤着吃。指望儿子长大能帮忙,又是短命早死祸事连连,悲伤得眼泪哭不出来。”

“你命不好。”

“每个人的命运不同,经历也不同,有富贵有贫穷。不管是谁,变老衰老的方式差不多是一样的。”

打油诗上的描述,我都有逐渐变老的征兆。

有时想着如何去挣钱,想多了失眠睡不着。

我心存畏惧,示意道:“洞内摆上神龛,你怎么还敢到洞里约会?”

“七年前,我来到公园做绿化工,第一次撞见有对男女约会。等到他们走了,我进来查看,发现里面供有神像摆有香炉。当天晚上,我在宿舍沉睡,梦见有位漂亮的姑娘,自称叫香怜,约我到洞里约会。她说潭里有很多枉死的怨妇,阴魂不散寄生在水底。只要诚心去烧香祭拜,就有鬼神入梦陪伴。”

“共鬼神游,只怕久了会短命早死。”

“生老病死苦,谁能逃此劫,这是躲不过的灾祸。趁着还有一口,不如招个女鬼入梦陪伴,希望能在睡梦里死掉。”

“你梦见哪个姑娘?”

“她叫香怜,坟墓在那边的灌木丛,经常来祭拜它。”

此时,外面吹刮起阵阵阴风,一根粉红的丝巾迎风飘逸。

洞内的祭坛上,清楚传来嚓咔响声,似乎有东西掉坠。

武定山带着浑身疲怠站起琮,挤着消瘦的老脸呵呵朗笑,拿瓶子水清洗双手,走去右侧的石壁缝上,拿过几根檀香点燃。

他递过三根,道:“有缘来到洞里,应该进香祭拜。”

“会不会冒犯?”

“要是真的冒犯神灵,我的坟头草已经有几米高,不敢进来搞事。”

出于礼敬尊重,焚香祭拜过后,我拿出一块百赠送。

武叔笑着说代替神明收下,改天去购买酒肉来祭拜。

两人闲聊走回去,还说明我的情况,答应晚上带到水潭祭拜。

路上打电话给栗彩柔,第一次无人接听。

生怕她有事了再继续拔打,隐约感受到她的慌乱失态,伴随嘎吱的摇晃声,还有男人的喘气声。

“卫哥,我在爬山。”

“跟谁爬山?”

“一个人呗,走得好累了,一会儿我再给你打电话。”

听到传来电视机的响声了,还敢谎称去爬山:“我听到电视机里播放足球赛,你是不是在宾馆房间?”

“不好意思,我改天自己搭车回去。”

没有过多的解释,伴随有人攻击的传来哎哟娇响声,她匆忙挂机。

今早在宾馆房间里,她还帮忙清理干净,撒娇讨好想给我生孩子。相隔不到三个小时,如今跑去跟陌生男约会。

做惯了表子逢场作戏,暗幸没有在她身上浪费太多的钱。

相思湖公园的侧门左侧,靠过公路边建起高耸的围墙,墙边有低矮的一排石绵瓦房屋,当成绿化清洁工的宿舍。

单靠一千块的微薄工资难于生活,武定山还要收捡垃袋瓶子,去后山的荒坡租种别人的一亩多玉米地,勉强的度日。

摆放在瓦屋角落里的塑料瓶子,就是他去清理湖面捡来,改日再拉去卖掉。

石绵瓦屋低矮,住着四位绿化清洁工,两位保安。其中,两位中午休息晚上回去,剩下四人住在宿舍里。

武叔拿过钥匙打开房门,提醒道:“屋里脏臭,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年纪大了器官老乡,总会有气味。”

屋内低矮却宽敞,收拾得干净整洁。

摆有两张相单人木板铺,其中一间铺有被子悬挂蚊帐,对面一张摆放衣物和被子。右侧是个破旧的衣柜,放有供吃饭的圆桌子。

“记得我小时侯,看到爷爷奶奶的房间又脏又臭,从门口经过都怕熏臭。等到爸妈老了,轮到我儿子女儿嫌弃脏臭,老婆反感不愿赡养。去年外孙女上来探望,走到我的宿舍里,就说很臭很脏,然后掩住嘴巴跑到外面来呕吐。当时我羞耻得老脸挂不住,心里酸酸的。”

“当年我老爸也是一样,每次我回去,心里嫌弃他脏臭不愿靠近。”我走到屋里坐在铺边,接过他递上的茶水,“等到我结婚有孩子,自己做了父亲,才知道人老了都有尸臭味。”

回想当年看到八十多岁的老父亲,身上散发的臭味,熏得我反感不敢靠近。只怪自己年少无知,不懂生老病死的痛苦。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希望能帮他洗衣服洗澡,尽到做儿子的孝心。

他拿过热茶壶倒水,问:“你爸有多大的年纪?”

“十年前去世,享年八十五。”

“他要是活着都有九十多岁,怎么你才三十岁?”

“当年我爸有老婆的,两个儿子分家了,我爸跟大哥大嫂,大妈跟二哥二嫂。当时他有六十多岁,我妈丧夫刚三十岁。两人是邻居,经常去山里的玉米地除草施肥,有私情就怀上我。生我的时侯,老爸都六十六岁,老妈刚三十二岁。我爸的几个孙子,都比我大了十几岁。”

“老来得子固然是好事,就怕大老婆和你哥你姐受不了闹矛盾。”

“他们不接受不承认,老爸跟大哥大嫂闹分家,盖了一间石绵瓦房屋,自己搬出去住。五岁的时侯,外公外婆把我带回去照顾。我爸七八十岁了还辛苦干活,跑去深山老林养鸡种玉米,攒下钱来寄给我。”

“他临死前生病么?”

“没有病。他的生活能自理,自己穿衣服洗澡,种菜做饭吃。临死的时侯,他还喝过半杯白酒,睡到天亮不见出门,侄子送早餐进去,看到他躺在床上睡死了。”

当年我去草原当兵,没有电话没有手机联系不方便。迷糊的梦境见到老爸来道别,笑着说来世再相见,叫我退伍了去做警-察,将来有老婆有孩子过上好生活。

借用边防营里的座机电话,我打电话到福田镇武装部征兵办。有个李干事去光明村通知外婆和小舅妈,她们就来武装部打电话到营里,营里再通知我去接电话。

外婆和舅妈听到我做梦不吉利,就叫小舅开三轮车送去五十公里的青山镇探望我爸。他们走到村头,看到人群集在家门口的院子里,说今早刚发现我爸去世。

当时,我驻防在北边草原,需要坐几天几夜的绿皮火车,回到家里葬礼都结束了。他们商量过后,没有通知我。过了一个多月,我收到侄子和小舅妈写来的信,告诉家里的情况。

老爸临死前入梦叫去考民警,我退伍了报名参加特警考试,顺利做了防暴特察。凭借立了个人一等功,原本队里要晋升我做中队长,我却申请改调来做刑警。

听到老爸的往事,武叔欣慰称赞:“你爸能在梦里睡死,那是命好才能享受高级待遇。六年来我招鬼入梦,指望着在梦里能睡死去。”

“招鬼不如招佛菩萨,为什么不去请求观世音菩萨?”

他坐在桌前罢手,叹气无奈:“俗话说,天雨虽宽难润无根之草,佛法虽广难渡无心之人。我本来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咸鱼翻不了身,朽木坏掉雕不成才。就像现在有权有势大富大贵的人很多,我巴结不上亲近不了。香怜虽说是女鬼,好歹入梦来陪我做夫妻。这叫做人生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还管它是人是鬼。”

说来有几分道理,不是拜佛求菩萨就能灵验,要有善根福德功德,要清净五戒十戒等条件要求。

好比我去做警察有九年多,一直是没官没权的普通民警,想去拜佛求神升上局长厅长,岂不是痴人说梦话。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