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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那是一般的不平凡的一天,那么现在所面临的就是二般。一切皆在幕后的掌控之下,离最后的结局变的越来越清晰。

多日未见青茉,宫人说她是暂时出宫料理生父的丧事了,且特意征求了总管同意才得以出去。披麻戴孝三年,短时间内是看不到她了。

这段日子风琴然在养伤,头上裹着一层又一层的纱布,当然不能着风,所以她暂时压下了去老家探望青茉的冲动。

好日不久,她原以为这样的岁月静好能很好地持续下去,可还是想错了。

树阴满地日当午,梦觉流莺时一声。夜痕宫很大,沿路尽是四季常开的木槿,缤纷各色。初来这里,风琴然就好奇过那养育方圆之地木槿的灵气的发源地,直到后来才知道,这灵气看似有来源之地,实则不然。辰族老一辈的人都说,墨云箫出生时,夜痕宫就遍地长满木槿树,遍树绽放木槿,常年不衰。族人都以为这是祥昭,纷纷上表辰族主立他为储君,辰族主迫于群臣压力,不得已而下达旨意给予墨云箫辰族少主之称,但并非一族储君。

少主不是储君,这怕是古往今来都没有过的事。

头上的纱布刚刚摘下,风琴然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兜风,迎接外面的阳光明媚。

见她恢复如常,墨云箫心中不免欣慰,安嘱她在外格外小心。于是有暗中的迎雁陪同下,风琴然去了封府。

辰族民间显然比多年前更加和乐一些,此景如此,此间安泰。

余香果真生了一个小公子,全府上下宠的跟个宝似的。这就让身为姐姐的适英感到了一丝丝的危机感,疼爱弟弟的同时,又有些羡慕弟弟所受的关怀。

刚见到风琴然,适英就跟猴子攀树般抱住风琴然不放。在宫中的阴郁一扫而空,风琴然开心地抱着适英笑起来。

余香正在坐月子,风琴然替她掩住窗,嘱咐道,“女人分娩之后可要多注意,特别是不能吹风着凉!”

余香笑嗔,“你自己还不是一样?平时看起来谨慎的有模有样的,但还是在关键时刻不察脚下。”

风琴然无奈笑道,“好吧,下次我会小心些,但你也得听我的!”

“没问题,听你的!”余香痛快答应。

余香的小公子睡在小小的婴儿床上,鼻子也小小的,熟睡时的小嘴扯出喜人的笑容,正在做着他的香甜美梦。

风琴然小心翼翼地触摸他柔软的小脸蛋,“好可爱啊!你们给他起了什么名字?”

余香笑说,“我和珀郎的意思是想让你帮忙想一个。”

“嗯……”风琴然趴在摇床边冥思苦想一阵后,突然眼前一亮,“景星可好?”

余香面容一喜,“传说太平盛世才可见到景星,这的确是个极好的寓意!”

风琴然轻挑眉毛,“不止如此呢,景星还可以比喻杰出才子,它有着双重含义。”

余香直夸她文是博学多才,武是披荆斩棘,不去封侯将相真是可惜。

风琴然被逗笑,将来的她是要继承幻族玄女之位的,若文武不通,那就枉费了姑姑从小的精心栽培。

风琴然想起重要和事,于是问,“对了,你可知青茉的老家住在哪里?我想趁着今日有空去探望她一下。”

余香掩饰住心中一瞬间激起的惊恐,摇头说不知。

遗憾从心而生,风琴然暗叹,都怪自己出门之前没有托人查过。如今看来只有改日再去登门拜访了。

看过了孩子,两人闲聊一阵,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风琴然十分不舍地向余香告辞,正当要走出大门,适英微弱的声音传来耳边。

“姨母?”小小的身子悄悄从墙后探出脑袋,向风琴然眼神示意。

适英一向喜欢风琴然,这回不知又有什么悄悄话要告诉她。

风琴然随着她来到僻静无人的墙角,听她说道,“姨母,最近你有见过青茉姑姑吗?”

风琴然一怔,“没有。”

适英踮起脚尖,在风琴然耳边小声说道,“我那天路过家里的书房,听见阿爹和阿娘说到了青茉姑姑,有人要带她去什么海。”

“海?”风琴然瞬间瞪大眼睛,感觉整个世界都静止了。她咽下胸中积郁的一口气,问,“你还听到什么?”

适英摇摇小脑袋,“不知道了,那些话我都听不懂。”

风琴然追问,“是谁让你告诉我这些的?”

适英想了想,道,“是爷爷。爷爷还特意嘱咐我一定要私下告诉姨母,还给了我这个,也要交给姨母。”

那是一支上面没有字的小竹签,风琴然匆匆接过,嘱咐适英,“记住,今日你什么都没跟我说过!”

充满疑惑的小眼一眨不眨,适英也意识到了这件事的重要性,保证道,“哦,好的姨母。”

踪越神功霎时一现,风琴然就往逆海那里赶。

辰族只有一片逆海,是专门用来沉塘的地方。青茉不会是被……

海风阵阵,似凌厉的号角永无停歇地怒吼,大浪像滚滚而来的千钧万马疯狂涌到岸边。一波接一波的海水冲刷,如果要找什么的话,比海底捞针还难。

可风琴然不信,全身心化作一种执念投入大海中,任凭凉透的海水湿透全身。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青茉没有同她告别就出了宫,终于明白为什么提到青茉余香会显出那样的眼神。可她还不由有一些幻想。万一青茉她选择了抗拒,趁机逃脱;万一有人偷偷放了水,保她一命;万一……他还没有做到如此决然的地步……

海水冰冷如深潭,不管海上人怎么劝,风琴然依旧无动于衷。迎雁知道风琴然的脾气,拗不过主子,只能先让跟随而来的十几暗守下水去寻早已被沉塘的青茉。海上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有不少懂水性的人在迎雁的诉说下帮忙去寻。

在那广阔无垠的海底找啊找,一个时辰过去,没有任何结果。

两个时辰过去,仍是没有结果。

三个时辰过去,夜已深,风很静,浪已平。

风琴然半只身子浸泡在冰冷的海水中,发髻散乱,湿淋淋的碎发贴着一会儿发冷一会儿又发热的皮肤上,更显狼狈不堪。

迎雁被吓到,不管风琴然愿不愿意,这回都要强制拉她上岸。风琴然软软靠在迎雁怀里,周身无力的要紧,再也抵抗不了迎雁拽她离开的举动。

成功上岸之后,迎雁赶紧运功帮风琴然蒸干贴在身上的湿衣,又将一套干衣服披在她身上,以免她受了风寒。

又大概一个时辰后,海上有人传来消息。

临岸的一个青年告诉她,“找到了!一个标记‘茉’二字的大竹笼,至于里面的人……唉……”

青年的惋惜叹气,意思再不为过。

风琴然腾的站起,大步走到人群中央,誓要亲眼目睹。

肉体长期浸在海水中,表面早已被侵蚀殆尽,整体发着恐怖的白色,不是这里肿一块儿就是那里少一块儿,残缺不全,就算是天神也不能挽回。颤抖的手掌轻轻触上,所触之处全部脱落,一滩又一滩坏掉的肉被腐蚀分解,更甚至里面还有密密麻麻肉眼数不尽的海虫。

“主子!危险!”迎雁及时拿开风琴然的手。

风琴然瞬间推开迎雁失声大叫,整个人跌坐在海滩上,头痛欲裂。她死死抱着头痛喊,双腿担惊受怕地蜷起,是怎样的绝望又无助!

以往的回忆如荧幕般一幕幕浮起。从最初的一封书信,告知她在举步艰难间墨云箫处处为她,化解她同他之间相隔的矛盾;再到来墨玄殿,两人不似主仆更像姐妹的相伴,青茉成日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活泼又可爱;再到随任职司战的她行程去信凉,一路对她关切至极;她重回辰族的日子也是青茉在照顾她,虽然几年过去,原先活泼好动的性子改变很多,但她依然能感受到那份真挚的情谊。她从没有亲生的兄弟姐妹,就把青茉和余香看成了她在辰族最要好的朋友,更甚至是亲姐妹一般。青茉心中喜欢隐尘,直到现在也没来得及向他表明自己的女儿心思。而她们还未来得及好好道个别,她还有好多悄悄话要同她诉说,等来的是青茉早就被沉塘的消息……

全身腐烂,死无全尸,为人的一点尊严和体面都没有。

从来没有这一刻,她觉得好恨,真的好恨!

整整一夜,她呆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眼泪流到最后已成灰。头上的旧伤还在隐隐作痛,但她仿若不觉,听着绵绵海风吹起的沙沙声和淡淡的潮水声,望着广阔无垠的黑夜,一个人冷静了很久很久。

逆海附近的百姓早已各回各家,只有她和她的暗守在原地。迎雁怕她再去碰那腐烂的尸体,一直在旁边看顾着她。

稍有些平静下来的风琴然注意到,轻轻叹息,“我不碰她,你去干自己的。”

迎雁见风琴然恢复过来,点点头,利落走开。她知道这时候主子真的需要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当东方出现了一丝鱼肚白时,海的背后有了窸窸窣窣的响动,是一众人的脚步声,满携阴冷的杀伐气味。

迎雁和暗守们看见当先那一人后,都自觉地退后。

为了风琴然,身为一族之主的他今日特意罢了朝会,一身尊华云白衣袍在即将天明时是如此亮眼,他一手轻轻朝后示意,跟随而来的护卫全部停在原地背过身。迎雁震惊望了他们一眼,在那酷厉的眼光下,带领着暗守也统统转过身。

很快,风琴然就瞥到她的视野被一只白色云纹龙靴占据,一瞬间,愤恨交加于心,她蓦地抬头站起,双眼比刀子还凌厉,一掌已经凝聚起足以杀人的灵力。

墨云箫将她眼中的恨意瞧在眼中,目光自然而然也扫过那掌间凝起的灵力,没有讲一个字。

掌间灵力愈加愈烈,仇恨也愈燃愈烈,有那么一瞬间,风琴然真的想用它向他砸去。

他们四目相对,中间却像隔了一道屏障,任他们怎么望,也望不清晰对方。

可是她发现自己根本下不去手,根本伤不了他啊!她无脸再面对对她有恩却腐尸惨死的青茉,只能任失望的眼泪不争气流下,想要逃避现实地转身离开。

背后伸来的手轻而易举地就擒住她的身子,可是这双有力的手此刻令风琴然感到浑身发凉发抖,她无力地哭叫,“你放开我!我不想看见你!”

“然儿!”他抱着她的手非但不松,反而更加拘紧,此时解释给风琴然听,“对不起,我这么做是不得已而为之。”

“不得已而为之?”风琴然大笑,“你已经凌驾于万人之上,还有什么能强迫得了你?”

墨云箫掩住眼底的殇色,见风琴然不再拼命挣扎,深吸气道,“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我所做都是为了你。”

风琴然捂头慢慢蹲下,咆哮出声,“求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为的永远都是你自己!你最爱的也是你自己!”

墨云箫怔怔看着她,不解、不甘、失落、痛苦一一闪过,陪着风琴然一起蹲在地上,想碰她却再也不能伸出那双手,“然儿,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

墨云箫定定看着她,这一眼满含沧桑,“为了一个被派来的奸细,你就想杀了我?你我之间,何至于此?”

风琴然听后只是冷笑一声,“你知道什么叫知恩图报吗?刚开始在辰族,如果不是青茉递进来那封信,那时候的我也许永远不会原谅你。”

他的眼神之中并没有任何的惊奇波动,风琴然哑然哭笑,“原来你早就知道!”她压下心中愤恨,继续道,“那你知道她当初为何要选择背叛吗?因为辰族主控制了墨玄殿上下的人,除了你我!她是为了保全大家而选择听命辰族主,你怎么可以恩将仇报?”

墨云箫双眸阴鸷,斩钉截铁说道,“背叛就是背叛,不会有那么多理由!她所做的事,就足以按律严惩!”

风琴然觉得这里皆是道道讽刺,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缩,不可置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原来如此,你什么都知道。”她又哭又笑,精神世界在错乱,两眼布满了对于他杀人如麻冷血残酷的恐惧,还有自己对青茉的愧疚和悔恨,“是我自我为是,是我异想天开,以为你终会因为顾念我而留下最后一点仁慈,却完全忘了那令人深惧的帝王之心!”

他每上前一步,风琴然就退缩好几步。她那样看待他的眼光,就好像在看一头食人猛兽一般,惊慌失措,无助彷徨。

墨云箫着急之下再次紧紧抱住她,让她的手掌重重贴着他的心口,“然儿,你感觉感觉,这里真的只有你的位置,你为什么就不信我呢?”

风琴然使出全身力气推开他,抱头大哭,“我不听!不想听!请你走!”

刚好的伤口又因为受了绝大刺激,有些地方又开始暴出血丝,墨云箫怕她再继续悲痛下去,导致旧伤加重,只能暂时点了她的睡穴。

他眉目微动,看着风琴然昏睡的脸庞,依旧温柔地拭去她脸上挂的泪。

只是,他也不知她醒后,他再该如何面对她。她不知道,青茉并非是她想象的那样美好,她一直都是辰族主安排在他与她身边的细作。

休临揭破墨玄殿砖瓦的那次,装疯卖傻的青茉趁机在里面点了令人精神倍增的燃香,所以那时明卫反应她一瞬间那么失常。

封适英来宫里寻她,也是青茉故意引她去的神殿,让她亲眼看到顾令的死。更有甚者,也是他最不能容忍的,她摔倒的地方被人在那必经之地安置了一块提前抹油的鹅卵石,事后他命人严加查看,一样与青茉脱不了干系。她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如果不是抢救及时,不仅她肚子里刚半个月的孩子保不住,就连她也可能丢掉性命!

就是要考虑到她的感受,这些他才不能告诉她,一旦她得到消息,她只会比今日亲眼所见更加伤痛。可他又不愿失去她,明明知道移情术在她身上,她会对别人产生感情,可他就是自私地想将她圈在他的怀里,哪怕不能拥有她一整颗心,人在也是好的。

微凉的海风吹散了墨云箫的深黑长发,他唯有紧紧抱着她,才能在这一方孤寂中戛然生存。只是再没有一个人能够倾听他的心声,理解他的所作所为。